千里归降(1 / 1)

培泾国,御书房。

一身富态的光禧帝盛林铵坐在龙案后,缓缓道:“陂澶国与虞钧国的这一战,以陂澶国大败而告终,若非虞钧国兵力不足,无法追击,陂澶军恐怕会全军覆没,又岂容那金闫骐带着十万兵马逃去!”

光禧帝盛林铵已过知天命之年,半生沉溺声色,以致身体有些亏虚,他捻须半响,问道:“关于这一战形成的时局,众卿怎么看?”

兵部尚书邵浥道:“虞钧国在诸国中的战力确是不容小觑,此战的统帅是徐商琮,他勇谋无双,用兵如神,乃至一役毕功。七年前由前孟胡国发动的卞岭原之战,五年前由陂澶国发动的恬涂之战,三年前由前邕昌国发动的泷锡之战,皆由徐商琮挂帅,以少胜多,绝地反击,使周边邻国再不敢轻易觊觎!虞钧国能在数年混战中屹立不倒,徐商琮绝对功不可没!”

邵浥话说到此,长叹一声:“徐商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代将才!可惜因他身份所限,不能为我国所招揽。臣以为我国可派使臣前往虞钧国洽谈结盟,日后若有战事,也可互为助力。”

宰相秦邡丘蹙眉道:“这些年来乾桑国一直东征西讨,不断吞并各国,国力已空前强大,此议若是十年前提出,或有胜算,现下我国与虞钧国即便结盟,对抗乾桑国,也无异于螳臂当车!况且我国与虞钧国隔着淤澜河,一旦战起,双方兵马如何渡河亦是一大难题。”

户部尚书黄贾鹤接道:“与我国毗邻的茂黥国及邕昌国已被乾桑国先后拿下,若不是背倚淤澜河,我国实已成孤地。半月前乾桑国大军已班师回朝,眼下陂澶国与虞钧国之战已见分晓,想必乾桑国不日便有动作,皇上还请早做决断啊!”

太傅查勍见此二人话中意向分明,却绕来绕去,偏不肯提那两字,他望一眼龙案后的君王,揣摩着圣意,开口道:“前邕昌国国君下令抵死相抗,惹怒乾桑国三军,破国后被生生车裂于阵前,连带一众宗室也被斩杀殆尽,乾桑国这是残忍嗜杀吗?乾桑国分明是在杀鸡儆猴啊!为了让剩余几国君臣都看看抵死顽抗的下场!”查勍振振有词,众人皆不作声。

他接道:“纵观天下局势,乾桑国将星如云,不断开疆拓土,称霸已是大势所趋,为保我国百姓免于战祸,请皇上顺势而为,向乾桑国投诚吧!”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一凝,在座几位重臣神色各异,辅国大将军杨舷锐见皇上听此大逆不道之言居然没有发怒,而只是沉默,他急道:“怎能未战先降?太.祖从埠朝天子藩王林立的局面中裂土开国时何其艰难!我国立国三百年,一朝向乾桑国投诚,自此国名将不复存在!日后到了黄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太傅查勍驳道:“杨大将军以为与乾桑国一战就能避免我国被吞并么?乾桑国将勇兵雄,且能工巧匠辈出,武备先进,单论那坤天弩,便使我国所有的弩箭都望尘莫及!乾桑国成霸之势已不可挡,逆势而行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一旦激怒乾桑国三军,更有可能会重蹈前邕昌国的覆辙!既然战与不战都将失国,何不早识时务?”他朝龙案后的帝王深一躬身道,“臣以为结盟是下策,投诚方是上策!”

光禧帝盛林铵仍旧沉默,吏部尚书包闵慑见有人已率先捅破这层纸,便开口附议道:“埠朝之乱后,天下十分,乾桑国,钴铳国、茂黥国、孟胡国、大窔国、邕昌国、越沽国、陂澶国、虞钧国及我国各居其一,现已被乾桑国吞去其五,我国欲对抗如今的乾桑国无疑是蚍蜉撼大树!为万千百姓生命计,请皇上慎虑!”

辅国大将军杨舷锐气道:“你们就是一群无用书生!尚未开打,怎能拱手而降?”

礼部尚书关泌敞立马反唇相讥道:“你就是个莽夫!满脑子就知道打仗,自然不懂何谓‘两害相权取其轻’!”

两人随即在御前互掐起来,相继有文臣武将加入骂战,转眼便吵得不可开交。

坐在龙案后的光禧帝盛林铵左手食指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思绪百转。乾桑国前代皇帝冯铸焘一心争霸,在位三十一年,屡次御驾亲征,某次在战场不慎坠马,落下隐疾,从此绝了嗣,仅得早年留下的一女。出人意料的是,冯铸焘即使无子,亦并未从宗室中拣择继承者,竟一意孤行将皇位传给了独女!

他也是在冯娓玥继位后才逐渐得知这些隐秘,本以为一介女流掌权,乾桑国必会分崩离析,他当年也曾起过举兵瓜分一份的心思,未曾想此女比其父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登基之后采取了一系列举措,铁腕制暴树君威,大方行赏笼军心,柔情削赋收民望,短短几年便将冯铸焘打下的四国治理得服服帖帖,还能腾出手来攻下邕昌国,眼看已隐隐有实现疆域一统的趋势!

光禧帝盛林铵心中长叹,微微一抬手,殿中争吵的主战派和主降派立即噤声,他开口道:“民为重,社稷次之,朕既是君父,区区一国之位,又何足惜?朕愿为一国子民向乾桑国请降!”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大义凛然,殿中过半重臣忙跪地,齐声道:“吾皇英明!”

剩下几名主战派立在原地,一时竟无言以对。兵部尚书邵浥戳在那里,只觉极为尴尬,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他此时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皇上今日召他们前来议事的目的,皇上心中早已有降意!

宰相秦邡丘随后提议道:“征明帝少女时期曾游学各国,与五王爷有旧,如今征明帝年已二十有四,仍是未婚,皇上此行不如带上五王爷前往乾桑国,若能结成二姓之好,岂不美哉!”

光禧帝盛林铵听罢,颔首微笑道:“此议甚妙!”

半月后,光禧帝盛林铵身着素服,带上玉玺、兵符,携太子盛槟泰,五皇子盛羧弘,及宰相秦邡丘,太傅查勍,辅国大将军杨舷锐,兵部尚书邵浥等几位文武重臣同赴乾桑国上降表。

冯娓玥在韬麟殿大朝上受降,文武臣工分列两侧,满殿肃穆,盛林铵一行七人入殿即跪地叩拜,执臣子礼。

盛林铵双手奉上降表、玉玺及兵符,诚恳表态愿率培泾国举国归降,从此以后俯首称臣,殿中当值的内侍上前接过盛林铵手中锦盒,转呈到御前。

未几,王座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诸卿先平身。”

培泾国七人站起身,盛林铵立在前方,忍不住稍稍抬头,只见王座上的女子一身明黄缂丝十二章纹朝服,两鬓间九支飞龙腾云鎏金发簪,眸光清冷,不怒自威,他本还有满腹结亲之言,一时竟不敢提起半个字。

冯娓玥从内侍手中接过降表,抚慰几句道远辛劳之词,着令礼部排宴洗尘,便散了朝。

盛林铵几人被安排在驿馆住下,一路车马劳顿,人人都面有疲色,盛林铵让他们各自去歇息。

次日傍晚,礼部尚书潘郊丙亲至,接盛林铵几人入宫赴宴。

宴席设在珏桦殿,三品以上文臣武将列席,盛林铵与众人一番寒暄后,相继入座。

少时,有内侍高唱:“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行礼,冯娓玥入席,清声道:“众卿平身,既是宴饮,不必拘礼。”

诸臣谢过后,纷纷落座,一道道精致菜肴送到各人面前的小方桌上,荤素相搭,色香俱全,盛林铵率随行几人起身向主座上的冯娓玥敬酒,冯娓玥端杯一饮而尽,又道:“今日席上皆是各地厨子做的特色菜肴,你们多尝尝。”

盛林铵等人坐下,举箸吃菜,席间不时有臣僚向他们敬酒,君臣上下对他们几人可算礼遇,未有丝毫慢待,气氛一片融洽。

待酒过三巡,盛林铵看了看主位上的女子,她今晚穿着一身浅黄底蜀绣祥云纹常服,长发只用一支蟠龙流苏玉簪挽起,不知是满殿暖黄烛光映照之故,抑或是未着朝服冕旒之故,盛林铵终于觉得她比今日在朝堂上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道:“皇上,臣之五子盛羧弘雅善音律,喜好诗画,终日沉迷琴书,至今尚未成婚。羧弘因机缘巧合,少年时有幸得与皇上相识,爱慕皇上多年,愿与皇上缔结二姓之好,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盛羧弘随后立起身,一袭白衣,风采出众,气质温文,五官俊俏,他没想到十二年前在街市上见到那个自称随父经商的小姑娘,实际身份竟是皇女,最后成了九五之尊,统御群臣,高贵威严,令人不敢直视。哪里还有当年与他赌数算时活泼伶俐、烂漫灵黠的半分模样?

盛羧弘压下心头杂思,朗声道:“皇上,可否容臣献奏一曲?”

盛林铵见上座的女子并未发怒,他暗松一口气,只要她应允让五子按古礼演奏一曲《良配》,此事便算是成了!他手心冒出一层薄汗,今日在韬麟殿中上降表时都未曾如此紧张!

乾桑国在座诸臣也曾屡次上疏请皇上考虑婚事,但都被留中,催促议婚的折子进了宫,就像是泥牛入了海,再无回音,他们心里虽然着急,此刻面上却是不显。

殿中众人不由尽皆屏息以待,只听主位上的冯娓玥清声道:“羧弘的心意,朕已知晓,大业未成,朕暂无心思议婚。羧弘一介谦谦君子,品貌非凡,自能寻得良配。”

一番话四两拨千斤拒绝了结亲之请,满殿人一时各有感慨。

直至月上中天,这场宴席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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