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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高悬无解问,紫纱步障旧相识(1 / 1)

静临不是个擅长生闷气的人,心里有了气,总要想方设法地发泄出来。从前在闺中慑于嫡母威严,不敢大呼小叫,总也得寻个背人的地方,或是假山后,或是女墙下,将气尽发泄在泥土草根和碎石子上,否则便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后来和戚氏、柳平共处一宅,摔摔打打和指桑骂槐就成了家常便饭。

如今更是没人能管得了她,可怜银儿的耳朵就遭了殃,听着她高一声、低一声,花腔百变、抑扬顿挫地骂,骂成了一曲酣畅淋漓的长调,锣鼓镲钹和胡琴箫管的活计都教她一人包了,顶得上一队热闹的家乐班子。

半个时辰后,她仰头灌了一大碗水。

银儿瞧出了鸣金收兵的意思,赶紧问道:“翠柳昨天就包好了元宵,院里冻着呢,我煮几个给你吃?”

静临鼓着腮呼出长长一口郁气,模样就跟没事人一样了。笑道:“上元夜闷在家里岂不辜负?走,咱们俩到霁虹桥上走百病去!不定还能遇见翠柳他俩呢!”

京城上元节热闹之处甚多,观灯佳处,远些的有棋盘街和灯市,近些的有积水潭西南沿岸、刘府后花园一带。每逢正月十五夜,全北京城的人尽往这几个地方涌,更有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贩卖花灯和各种时新玩意的南北客商,将这些地方堵得水泄不通。

相较之下,霁虹桥就显得冷清了许多。桥上桥下虽也张灯结彩,两旁叫卖摊贩不少,结队出行的游人却大多是附近居民,专图清净,到桥上来走百病的。

银儿不爱热闹,心里隐隐对去岁的横祸心有余悸,倒是真心喜欢这个地方,“天上圆月与地上灯火相得益彰,谁也不夺了谁的辉光,如此正好。”

静临一路只顾看两旁做生意的,挨着摊子挑挑拣拣,也不见她买,只是攀着摊主打听生意,厚着脸皮问东问西。

如此行至桥顶方才罢休,满脸沮丧道:“早知生意这么好就不该躲懒!这里卖的都如此红火,棋盘街不知该有多旺!”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拱手让旁人赚去,忍不住又在心里骂开了段不循。若不是为了等他,何至如此!

银儿笑着劝她:“行啦,这一年你拢共歇过几日?好容易赶个十五,就不要再操心了。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总绷着怎么行?反正明日就开工,今晚莫要分心,好好玩耍才是要紧。”

说话间身后飘过一股香风,一女郎周身设紫丝步障,翩然而来。虽看不清容貌,单从袅娜的身姿看,应是位容貌不俗的美人。左右各有一婢子跟随,俱都穿绫着缎,模样上佳。

主仆三人越过静临和银儿,施施然向前走去。

“如此讲究,想来是位官家小姐了。”银儿低声道,“对了,我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静临收回目光,只见银儿垂下头,道:“程先生收徒一事……我想好了,还是想去试一试。成便成,不成也没有遗憾了。”

“怎会不成?!”静临笑道,“他心中早就把你视为弟子了!否则以他那孤傲的脾性,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赠送医书、批改药方!收徒一事分明是他故意透露给你,若是你都不成,还有哪个能成?”

“你小点声,”银儿拉她的袖子,半是欣然半是羞怯,“话虽如此,可每次看到先生送来的药方,我便愈发觉得自己从前有多无知者无畏了。医道博大精深,每一味药、每一张方都有无穷变化,非是我半路出家、随便看几本书就能掌握的。”

银儿说到这叹了口气,“从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想来羞煞人也。”

“何必妄自菲薄?”静临不赞成道,“你那医书我也翻过,翠柳也翻过,我们怎么就不开窍呢?还是你有天分,想来已经是强过普通人许多了。程先生慧眼识珠,他既已看上了你,就更说明了你的好处,尽管去嘛,勿要思虑太多。”

银儿默默点头,“那明日你与我同去?一想到要扮男装,我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就好像、好像连道都不会走了。”

“那有什么?”静临两眼放光,倒是比她还有兴味,“既如此,明日我便再躲懒一天,与你一道去拜师!”说着粗着嗓子嘿嘿一声,一手背到身后,一手勾起银儿的下巴,形容颇猥琐,“小娘子,本公子俊俏么?”

银儿笑着拍掉她的手,揶揄道:“冉公子俊俏是俊俏,只可惜身材略短小了些!”

俩人嘻嘻哈哈一路向前,经过一个挂满了五彩春幡的传影棚子,就见先头那位身姿曼妙的紫纱女郎停在前头,正慢声细语地与前头几人说话。

静临刚看了一眼,立即拉着银儿转身,眼见四周也无甚能遮挡之处,只得一头钻进了那传影棚子。

原来与紫纱女郎说话的几人,正是谢夫人,雅红,冉宝儿,和谢琅。

“两位姑娘请坐,要画个多大的,横轴还是立轴的?”画师笑眯眯地询问。

“差不多就好。”静临随口应道,与银儿坐在绣凳上,竖起两耳听外边的交谈。

“原来是沈姐姐!许久不见,姐姐安好?此次是随沈大人赴京述职么?”

声音里透着一股亲热劲,是冉宝儿,她口中的沈姐姐,应该就是那位紫纱女郎了。

沈小姐……静临心中一动。

果然,只听那紫纱女郎操着一口徽州方音答道:“家父调任京城,我与母亲随行,已过来大半年了。”

“这不是巧了,原都认识。”一个中年妇人笑道,“清和,这位就是沈大人家的千金,昭华小姐。”

说这话的应该是谢夫人,听这口气,似乎不止一次与谢琅提过这位沈昭华。

没听到谢琅说什么,就听沈昭华又柔柔道:“清和,别来无恙。不认得我了么?”

“你是……”

谢琅似乎是在仔细思索,终于想起来了似的,恍然道:“原来是你!”

“怎么……你们认识?”

谢夫人语气颇为惊喜。

没听到沈昭华的答话,也没听到谢琅再说什么。

银儿看了静临一眼,“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到三月么?”

静临垂下眼眸,“兴许是家中有事,临时告了假吧。”

……

那边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就听谢夫人兴致勃勃道:“……真是天赐的缘分。那边是不是有个传影棚子,你们三个孩子去画一张,也好留个念想。”

冉宝儿和沈昭华似乎都没有说话,只听谢琅道:“母亲,儿子如今尚有差事在身,不好如此。”

谢夫人道:“什么差事,人家吴大人、张大人都回家过年了,就你一个规矩多。既是告了假,今日不就是没有差事了,连传张影都不行了么?”

说着竟向这边走了过来。

静临和银儿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惊得站起身来,匆忙付了银子,低着头就往出走。

画师急道:“画不要了?还未画完呢!”

静临哪还顾得上画,只盼着擦肩而过时谢琅看不到自己才好。

可惜她到底是个肉体凡胎,不会施隐身术,几乎就在擦肩的一瞬,便听到一个清润的嗓音唤自己,“静临。”

静临如遭雷击,不敢看他一眼,拉着银儿逃也似的继续向前。

谢琅滞在原地,心抽搐了一下,忽然疼得喘不过气。

一张未完成的画被走动的风带到地上。

谢琅弯下腰,刚要拾起,便见一只绣鞋狠狠地踩在了上面。鞋底的雪化成泥水,污了纸张。

“起来!”

谢琅沉声喝道,声音隐含怒意。

“诶呀……我、我不是故意的。”

冉宝儿受了惊一般抬了脚,闪到谢夫人身旁,泫然欲泣,“我不是故意的。”

“清和!”谢夫人怒道,“你给我站住!”

谢琅已经快步追了出去。

“你——”

谢夫人气急了,两颞隐隐作痛,不得不用手按住。

冉宝儿刚要上前搀扶,沈昭华的手已经先一步扶上了谢夫人的手臂,柔声道:“伯母勿要动气,他去自任他去,总是要回家的。我们两个陪着您走桥,走一走,百病消……”

谢夫人欣慰地拍了拍沈昭华的手,“好孩子,你果真是个好孩子。”

冉宝儿跟在身后,面上仍是僵硬地笑着,一口牙已经咬碎了。

-

“静临!”

谢琅追到静临身前,回身站定,将画往她面前一递。

静临垂着头,只能看到他未来得及换下的宽大官服袖口,那袖口向上挽了一截,露出下面的潇竹暗纹内里。白皙劲瘦的一段小臂尽头是持画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看着有温暖干燥的触感。

可惜手里的画尚未完成,边缘处又被泥水污了。

“这画师画得不好。”他嗓音淡淡的,像是压抑着情绪。

“还好。”静临将画接过。

“我也学过丹青,虽无妙笔,到底也堪装裱成轴,增饰四壁。”

他是个谦和恭谨之人,鲜少说这样自负的话。为何偏在这时说起画技来?

静临讶然抬眸,月余不见,他似是瘦了,显得轮廓愈发深邃了。眉蹙着,眸中似有愤怒,又似有凄苦。复杂的神色。

身后一轮金色的满月已升至中天,清冷的辉光落在他如玉的面孔上,似是将他的痛苦也定格了。

静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忍再看,又垂下头去,狠心道:“我寄给你的信收到了么?”

“我并不认识沈昭华。只是在六部值房见过两次,彼时她女扮男装,跟随在沈大人身侧,我还以为她是随从的文吏。”

静临的心像是浸泡在一池温暖的酸水中,有种酸涩的钝痛在心上缓慢地蔓延开。

“没必要与我说这个了。”

“怎么没有?”谢琅忽然变得疾言厉色,双手握住静临的肩,“你就没有别的话想与我说了么?”

该说的不都在信里了,还能说什么?

静临心一横,向后退了一步,“清和,我对不住你。”

谢琅默然无语,像是在逐字体味这话的含义。

忽然,前后的人流快速地涌动起来,向着桥下而去。静临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走水了!南边走水了!”

偏头去看,脸忽然被谢琅的双手搬过,仰起头,看到他的面孔近了。

直到仅余一寸之距,他又停了。

“你有没有过、有没有过一点点——”

身后的喧哗声陡然变高,高到吞没了他近乎哀求的尾音。

“乌义坊的玉颜堂着火了!”

“不是玉颜堂,是旁边的柳家大院!”

……

“糟了!”

静临猛地将谢琅推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循还在家,他喝醉了!”

下一刻便拉着银儿像桥下飞奔。

谢琅的手一空,心也跟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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