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谢霁到底没赶上陪双胞胎去看元夕节的花灯。

他此刻猫在临安侯书房里,仔细搜找临安侯通敌的证据。

小心驶得万年船,谢霁极力夜视,没有用烛火照明。

“哒!”的一声,他的手臂似乎扫落了什么东西,说时迟那时快,他探手一扶,东西倒是给扶稳了,但好像蹭掉了什么,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响了。

谢霁瞬间躲到绘屏之后暗中观察着……

“走吧!走吧!我就说没什么吧,夜这么深了,多窜出几只老鼠来也是有的,可惜不知道府里的猫被谁捅死了,得跟管家说一声尽快再聘一只来,总三更半夜闹动静,也不是个事儿。”

“谁说不是呢,这杂鼠也够熬人的,哪里去不得,偏偏往侯爷书房里窜,害得我们哥儿几个也不得安宁。”

“走走走!喝酒去!”

“喝酒去!”

原来是侯府里守夜的护卫,谢霁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待他仔细看时,原来差点被他碰掉的东西是一个西洋摆件,里面内置有机关盒子,是百子拜寿的模子,不是惯有的西洋样式,想必是特意找人定制的,他不小心碰掉的正是其中一个小人儿手上捧着的如意。

谢霁先生跟大伯父学过机关巧术,重新装回去不难,只是里面的一根铁条断了,他只好费尽心思的在旁处抽了一根细线给缠上,外表看上去无恙了这才安心。此刻他还不知道因为自己无意间这一碰,差点将临安侯碰进大牢里去。

待他修好这个百子拜寿的摆件,将其物归原处时却突然发现这个物什原处下面有个不寻常的凹凸之处,他小心翼翼的将摆件放回,正好压在此处,果然一阵微响,书房的墙壁上吐出一个一尺长的盒子来。

谢霁摆弄了几下八卦锁,将盒子打开,发现了一封密信和一枚印章,密信是用临安侯府特有的暗语写的,他仔细辨别一下,却大为疑惑。

信中说,世子已到府中,各处安好,保证不会走漏消息给西秦别部,还请吾王放心。只是谢钊一日不死,恐世子一日不肯认归。谢领叩上。

信上印有一方曼陀罗印记。

谢霁一头雾水的看着密信,心道:什么玩意?

旁边封信封的东西用完了,这才没有及时将信封上。盒子里却是一方曼陀罗印,上面还有几个生僻的别国文字,饶是谢霁见多识广也认不出是何种文字。

谢霁摸了摸密信的纸张,心思转了几个来回,他从书房里取了几张纸,每一张上都扣了曼陀罗印记的章,然后悄悄塞回怀里,此刻谁也没有预料到就这几张纸竟会给天下带来如此大的惊涛骇浪。

临安侯的手脚很干净,而且密信只有这么一封,不方便直接拿走,他轻轻将密信放回原处,也将盒子推回原处,这才蹑手蹑脚的翻出书房的窗子,拭掉鞋印,静静地绕回去厨房的路。

谢霁从厨房顺了一碟鸡腿出来,刚一出厨房便被人叫住:“站住!什么人?”

谢霁端着一碟鸡腿站定道:“小的是西谢府小主子的随从伏青,我家主子闹着好几日不吃饭了,长此下去怎么得了?小的这才悄悄来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诸位大哥要不要?”说着,谢霁将手上的碟子往前递了递。

巡逻的护卫摆了摆手轻嗤一声笑道:“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呢,也就这两下子罢了,我说这位小兄弟,你也劝着你们家主子些,好好的在侯府里当世子不好吗?有这个贵命别不知道珍惜,作的多难免惹主子们厌烦,走吧走吧。”

谢霁笑了:“多谢各位哥哥们提点,改日请哥哥们吃酒。”

如此,谢霁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伏青还没有睡,见主子回来了,忙起身伺候着。

谢霁与伏青将碟子里的鸡腿分着吃了,他吃完喝了一口茶水忽然说道:“明天你去找人问问侯府有没有海棠?移一棵到院子里来。”

“是,主子。”伏青认真答道,然后纳闷的问道,“主子何时喜欢海棠花了?”

谢霁敛下眉眼,没有搭话,只摆了摆手脱下衣裳便睡了,再如此空寂的地方没有海棠相伴,他早晚会憋疯的。

次日,果不其然,侯府里的花木管事将府里唯一一棵海棠树移到了谢霁院子里,一段时间之后,天青落雨,海棠花红。

伏青研墨,谢霁提笔写下日后名动天下的《题春日观海棠于临安侯府》

春日眠更短,鸟啼翠枝空。

推门问童子,何日花幢幢。

道是东风恶,一朝任西东。

微雨若有意,当怜海棠红。

没赶上陪双胞胎看元夕节花灯,谢霁心怀歉意,他特意命伏青问人要了几尺栖霞纱,给双胞胎做了一盏海棠花灯。

谢霁又写了几封信交与伏青暗中递了出去,是假借临安侯府之名给诏狱长的,托他照顾谢钊的。

却说西谢府这边,杨氏将双胞胎交给蔡嬷嬷和钟叔送去蒋夫子处住两天,她梳妆打扮好,既然官家无视举子们的公车上车,她打算去敲登闻鼓,替夫鸣冤。

按照大齐律例,敲登闻鼓之前要先挨三十大板,以防有人胡乱敲鼓,只是这三十大板打下去人也十有八九活不成了。

鹅湖书院出身的举子们自发跟随在杨氏身后,自言甘愿替杨氏受这三十大板,刑不上举子,都是些有功名在身的老爷们,守鼓人轻易不敢开罪,遂寻到临安知府处分辩。

临安知府暗道:大齐开国这么多年,也没有替人受刑的先例。如今眼下这形势,只能想办法把这些举子与杨氏分隔开来。

杨氏知临安知府的为难,怕他因此便顺理成章的继续往后拖延,于是说道:“今日鼓前之刑妾身愿意一人承担,还望大人准妾身敲响登闻鼓,求大人成全。”

临安知府点点头道:“既如此,便循例办事吧。”

举子们出了府衙大门后皆道:“嫂子明知官家不在宫中,为何还要执意敲响登闻鼓?”

杨氏苦笑道:“正因为官家不在,我才要去敲的。感谢诸位多日来的仗义执言,只是官人的事再不好这么拖下去。”登闻鼓一响,无论官家在哪里在做什么都必须回到金銮殿上受理敲鼓人的案件。

杨氏被人按在受刑凳上,执刑的守卫扬起红彤彤的宽板子,刚欲狠狠落下,便听到一声极沙哑的声音怒吼道:“住手!快住手!”

谢钊形容狼狈的跑过去夺走行刑人的板子,他颤抖着手将杨氏扶下来道:“你这是作甚?”

杨氏一时见了谢钊竟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是看到他,遂又惊又喜的伏在他的胸膛上热泪涟涟道:“二哥,二哥,真的是你吗?”

谢钊心疼的什么似的,恨不得立马将她揉入骨髓道:“自然是我了,你怎么能这么傻,这登闻鼓是给活人敲的吗?”

杨氏双手揪着谢钊的囚服哭道:“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谢钊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别哭,都过去了,吓坏了吧,我没事的。”

杨氏见了谢钊后,这些日子受得委屈便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她断断续续的说道:“她们……她们……抢走了霁儿。”

“谁?”谢钊目露寒光,凌厉的问道。

“临安侯府。”杨氏道。

谢钊当即转身向一旁的举子们道谢:“多谢诸位好友的义举,恒勉不胜感激,来日我在玉津园做东,还请各位前来赏光一叙。”

举子们看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早就有意撤了,现在听谢钊如此说,皆道:“师兄客气了,我们师出一脉,理应相互扶持的,既然如此,咱们来日再叙。”

举子们识趣的撤了。

谢钊背着杨氏回了家之后从武室里拎出尘封多年的红缨木仓来擦拭一番。

他杀气腾腾的握着红缨木仓单枪匹马的来到临安侯府门前,一木仓攮在临安侯府的大门上,朱漆涂的大门瞬间裂了一道缝,守门的小厮纷纷出来骂道:“何人如此张狂?”

“老子谢钊,叫谢领滚出来!”谢钊使劲一拽,将红缨木仓拽出来,又狠狠地一掷,瞬间朱漆大门又被谢钊戳了个窟窿出来。

还没等消息传到侯府内院,谢钊自己从侯府大门上戳了个一人高的大窟窿出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侯府里的明的暗的护卫都算上,又有哪一个是谢钊的对手,死活也拦不住啊。

前院的喧哗热闹半分也没有传到后院去,谢霁正在和伏青分鸡腿吃,忽然听到门外有响动,以为是侯府里送膳的小厮,谢霁连忙把脚下的鸡骨头踢到榻脚底下,然后正襟危坐着回了一句:“你们莫要再送了,我谢霁就是饿死也绝不吃你们临安侯府一口饭。”语气不可谓不坚决。

良久,谢霁忽然听到噗嗤一声笑:“小鬼,你还挺有骨气啊。”

“父亲?”

“父亲!”

谢霁穿好木屐,嘚嘚嘚的跑出门外,但见父亲身穿囚服,胡子邋遢,扛着红缨木仓身形挺直的站在门外,他一阵热泪盈眶,心里酸酸涩涩却又很柔软。

谢钊一看谢霁果然比之前瘦得多了,忙心疼的问道:“做什么不好好吃饭?!”

谢霁忙把手摊开凑到谢钊鼻子底下道:“爹,我有吃鸡腿的,不信你闻闻。”

谢钊:“……”

谢霁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了,他提起海棠花灯叫上伏青一道跟在父亲后面正大光明的回家去。

临安侯姗姗来迟道:“不准走!谢霁不能走!”

谢钊回头冲临安侯冷冷一笑道:“谢领,我记得我说过的,再敢觊觎我儿我便打折你的右腿,看来这些时日你是记吃不记打。”

说着,谢钊将红缨木仓放手里转了转,众人一个眼错,临安侯抱着右腿摔倒在地,冷汗淋淋。

临安侯一边痛呼一边挣扎道:“谢钊,你竟敢公然殴打朝廷命官?!”

谢钊将红缨木仓往地上狠狠一戳冷声道:“侯爷都敢公然夺我子嗣,我怎就不敢敲折你的腿!”

临安侯仍是苍白着脸惨叫道:“胡说!谢钊,你仔细看看!他是你的儿子吗?你就没有夺别人子嗣吗?”

谢钊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道:“不知所云。”然后带着谢霁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谢霁走在街上,想起自己前不久看过的那封密信和临安侯刚刚说过的话,心下惊疑不已。

走着走着,谢钊忽然听到一声肚子咕噜咕噜声,他停下脚步指了指路旁的酒肆道:“想吃什么?”

谢霁不好意思的摸了摸瘪瘪的肚皮道:“就吃一碗加了羊肉片的三鲜馄饨吧。”

一行人入店,谢霁要的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了桌,谢钊只要了一葫芦烧刀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谢霁一边吃馄饨一边瞄他父亲。

“不好好吃饭看什么呢?”谢钊闷了一口酒,笑着伸手揉了揉谢霁的头顶。

谢霁忽然垂下鸦羽似的浓密睫毛,目不转睛的盯着碗里飘着的虾皮低声道:“如果父亲从福建回来之前,我就被临安侯抢了去,父亲还会要我吗?”他是替前世的自己问的。

“要,怎么会不要呢?我便如今日这般提木仓杀入临安侯府再把你接回家。”谢钊毫不犹豫的说道。

“真的吗?”他曾经在临安侯府等了很久很久,等了数个春秋,等的他几乎相信是爹娘先不要的他。

谢钊突然感觉到儿子情绪莫名有点低落,仿佛被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笼罩着,他下意识的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你不要爹了。”

“我没有不要爹娘!”谢霁情绪激动的表明态度,“我没有不要爹娘。”他又重复了一句,突然他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一样失了声,他几乎是瞬间想到了一件被忘却在旧时光里的往事,那是前世刚入侯府的时候,他跟临安侯府的大小姐谢妍吵架,谢妍骂他是没人要的野种,故意在鸠占鹊巢着临安侯世子之位。那时他说:“他是过了官府文书的,正大光明的世子,用不着鸠占鹊巢,跟谁讲都讲得出去。”

当时伏青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或许听到这句话的人不止伏青和谢妍。

谢霁当即没了胃口,闷闷的喝了一口汤,他指了指父亲的酒葫芦说:“爹,我能尝尝?”

谢钊顺手一推把酒葫芦推过去道:“这酒烈,只许抿一口。”他见儿子情绪依旧十分低落,忙安慰道,“刚是逗你的,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儿子,哪有当爹的不要儿子的。”

谢霁抓起酒葫芦当即咕咚灌了一大口,猛然甩了甩头道:“什么酒这么烫喉焚心!”

他红着眼眶把眼中的泪意憋回去道:“爹,我想下场了。”还是太被动了,父亲一个人在朝堂上支撑还是太被动了,他明知道一旦父亲倒下,临安侯像闻着腥味的狼一样扑上来恨不得撕了他,还是太被动了,他只能探入虎穴虚虚实实,用即将成为临安侯世子的噱头去哄住临安侯一系的官员,暗中上下打点,只望父亲能在狱中过得舒坦一些。

他不是大伯父,他不喜后发制人以退为进,他渴望功名利禄,因为那是能护身保命的东西,他不想他的幼弟才满岁就被送到陌生的地方远离父母亲人,他不想他的父亲被莫名其妙的罪名再次被关入狱中,他也不想他的母亲只能用近乎鱼死网破的法子来求官家重新审理父亲的案子。

他要努力成为西谢府的护身符。

谢钊拍了拍谢霁的肩膀鼓励道:“好样的!去吧!为父不日也要领兵出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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