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1 / 1)

此时天已破晓,一束晨光从天际穿过云层将光亮撒在了大地上,贡士们的脚下也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这些黑影在千步廊缓缓移动着,最终在承天门停下。

接着,便是在门前值守的金吾卫上前意义对举子们进行搜查验身。完毕后,举子们跟从礼部侍郎穿过承天门,东可见庄重巍峨的太庙,西可见晨曦下的社稷坛。而再往前走,过端门之后,便是在道路两侧的六科廊了,六部的办公皆在此处。举子们心了除了紧张,也生出了些隐隐的憧憬来,他们的未来,或许也会是在这六科值房中的其中一房。为进入仕途苦读多年,而今终于能触及到这条坎坷道路的终点了。

朝晖之下,午门静静伫立在前方。北面门楼的东西两侧城台如同雁翅一般向南排开,黄琉璃瓦的重檐黄瓦庑殿顶上,一行飞鸟盘旋而过,直冲青天。

贡士们在午门前按照会试中名次的单双数分成了两列队伍,单数的走东侧的左掖门,双数的走西侧的右掖门。就这样进入午门后,一眼便能望见远处正前方的奉天门了。此时奉天楼的朱红大门还紧闭着,直到辰时,四周典礼鼓乐之声渐起,奉天门也朝着学子们缓缓打开。等待已久的贡士们方能继续向前走。

而皇极殿前,读卷官和受卷官已经立于玉阶之上静候考生了,他们大都是内阁大学士和六部的官员,考生们心怀敬意地朝他们参拜,之后便是仪器等皇帝的到来了。宋知意不知的是,其实好几个官员都在不动声色打量观察他,这个宋家三郎一路考科举,他们就听宋恒总是明里暗里地炫耀自家孩子,还总是说他从没管过他们家三郎,全都是靠他自己自学成才。这些官员看着自己家里头那些不老实的孩子,实在是难以相信,弄得他们对宋三郎也是十分好奇。

只见他同旁人一样穿着圆领的襕衫,但不知是不是站在首位的缘故,他在人群里似乎格外打眼,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面庞上有着独属于年轻人的青春气息,仔细一看,倒是有几分宋恒当年的样子。

不过他们也没能看多久,因为辰时一刻时,陛下从大殿中出来。众人皆行五拜三叩礼,这之后,便是由内阁首辅宣读制诰了,策问的题目也在其中。

头发花白的首辅文阁老道:“制策曰:朕惟圣帝明王之治天下,其大者在祀与戎,稽之方册,冬至祭天于圜丘,夏至祭地于方丘,又云合祀天地于南郊……”[1]

着题目很长,首先提到了祭祀与兵戎两方面,这都是国家大事。祭祀事关帝王之统,兵戎关系国家安危,这都是与君主密切相关的。而在这之后,策问题中又谈起井田与军赋的起源,陛下在此次的考试中,应当是想看看考生们对军队开支问题的应对之策。从这一点上看,陛下许是下定决心要和北边真正打一仗了。[2]

“于祀戎二者未尝不致其谨,然其言论之异同,制度之沿革,不可以不考。诸士子博古通今,将有资于世用。其详陈之,毋泛毋略,朕将亲览焉。”这便是策问题的最后了。光是题目便有洋洋洒洒四百字,有些考生听完后就已经紧张得满头大汗了,涉及的方面多,且最后还要求考生要能考制度之沿革,这就意味着要对历朝历代的军事政策有所熟悉掌握,并且还要能进行分析论述,要求还是很严格的。

贡士们被带进大殿中依次入座,执事官开始发放策题和答题纸,而皇帝就坐在大殿的最前方,这叫第一次面见天颜的考生们即好奇又害怕,悄悄用眼睛瞟着皇帝。而宋知意虽坐在里皇帝最近的地方,却头也不抬,只专注着自己的考试。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他就见到陛下,那会儿他还是戴罪之身呢。现在的状态和那时一比,心态上是轻松许多的。

宋知意又将考题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其实他心中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在会试中关于边事的考察已经是不少,他本以为殿试会换个方向来进行对学子们的考较,没想到除了多了一项祭祀外,还是在谈论边关事宜,不过这次要将各朝代的军政利弊都论述出来,这比会试的难度还要更上一层楼。

不过这对宋知意来说并不算难事,在先前准备会试时他不仅横向学习了大周在各地军制的异同,同样也纵向比较了各朝代与大周军制的异同。至于祭祀方面,这个就更为考生所熟悉。能坐在这个殿上来的贡士,想是都能写出一二的。所以宋知意决定在兵戎这方面的论述多下功夫,以求出彩。

宋知意在决定了大概方向后,略一思量,写下:“臣闻帝王之为治,其事之大者,曰祀与戎而已。盖祭祀所以礼百神,用兵所以威四海,二者实为国之大事。”[3] 这句话是对策题观点的赞同,虽说策问中要提出考生自己关于治国方针的主张和见解,但也不可太过放肆,随意指责朝政,还是需要委婉地提出建议。

宋知意对兵戎对策的部分从上古军队的起源说起,提及汉代军制时,宋知意评价道“昭宣以来,其弊日甚。东汉来后,兵制荡然,”意指两汉实行的南北军与郡国兵双重兵制,弊端在日益变大。

而到了鼎盛的唐时,宋知意则写道:“唐有天下三百年,而兵制凡三变”。在唐代,士兵无战时务农练兵,战时则为军,三季务农,一季讲武,与大周现在的军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宋时,军制对前朝的弊端进行了改良,但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全国的精兵有五成在京师,士兵的衣食由国家调配保证,但也使得民间的赋税繁重,反倒是不如唐代的府兵制度。于是在这一段的最后,宋知意总结道:“…其制度虽善,论者谓不若唐府兵之制矣。”

论述的最后便是本朝的军制了,这也是宋知意最为熟悉的,他在会试中就能够熟练的进行论述了,所以反倒是最轻松的一个。

待写完后,宋知意又检查了一遍试卷,确认无错后才放松下来,这时,他的肚子也暗暗响了一声。宋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周围望了下,好在陛下是待了一个时辰便走了,阁臣们也是陆陆续续离开了,而其他还未作答完的考生皆在奋笔疾书,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因为是殿试,宋知意便没有带饭食来,不然在殿试上起身如厕,会被认为是对皇帝的大不敬。

宋知意缴完卷后便到皇极殿外等候了,因为考生不能自己随意进出,需得向进宫一样待所有人考完后待礼部侍郎领他们出宫。不过宋知意方才大概看了一眼,现在在殿中的考生已不多了。况且先已是日渐西斜,马上也要到必须缴卷的时候了,他并不需要等多长时间。

傅元杰却是在殿外等候已久了,见宋知意出来,他很快上前去,问道:“写得如何?”

“马马虎虎吧,你呢?”

“还行,”傅元杰忽而又神秘兮兮地凑上来,道:“我听说这次殿试批卷,江阁老也会参与。”

“江阁老?”宋知意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道:“江阁老不是许久以前就致仕了吗?怎么会参与批卷呢?”

傅元杰啧了两声,道:“你还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啊,会试后,很多人都在悄悄传江阁老被召回京,那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呢。”

宋知意疑惑地皱了下眉头,道:“那不会吧,我嫡母是江阁老本家的侄女,若是江阁老来京中,她怎会不知呢?”

傅元杰听了思考片时,发现好像确实如此,嘶了一声,拍了下宋知意的肩膀,道:“你说得对,若是真的,按理说江氏夫人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比这些传消息的人先的。看来这群人确实是说的子虚乌有之事。”

二人没再深究这件事情,因为所有贡生的试卷已经收缴完毕,可以统一出宫了。走过方才入宫的路,踏出了宫门,宋家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待了。

赶车的小厮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宋知意上马车后便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般高兴。”

那小厮一边赶着马一边答道:“三爷,大爷带着郡主回来了,大姑娘也一道回来了,都刚刚到家里呢。”

宋知意亦是惊喜道:“兰姐儿也回来了?”

小厮喜庆道:“是啊,大姑娘听说您在先前考场上病到了,担心得不得了,还说姑爷本也是要一到回来的,但任上抽不开身,只能作罢。”

宋知意自然也是开心,他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宋楚兰了,这下总算能兄妹团聚了。

马车不一会儿就驶到了宋府门口,宋知意还未进去,就听到了里头热闹的声响,宋府已经是许久没有这样过了。穿过大门进到内宅里头,阵阵的小声就愈发明显了。跟在他后头的小厮大喊一声:“三爷考完殿试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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