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榜(1 / 1)

一青袍男子将大门打开,正是他们口中议论的主角——李祯。李祯显然已经将他们的话尽数入耳,但他却并未说什么,只淡淡道:“都进来吧。”

那些同考官们虽心中有不服,但到底都是读书人,背地里嘴人还让正主听到了,一时间都变得老实了起来,起码没把心里的不满在面上显露出来,都随着李祯进了主考官的批卷房。

他们甫一进门,就见批卷房中还有一位老者坐在旁边。年轻的批卷官面面相觑,怎么除了这国子监的“关系户”外,还有其他的闲杂人等也一并进来贡院了,这主考官简直是一通乱搞。

然有位眼尖的同考官却发现这精神矍铄的长者有些面熟,看了好几眼,终于是忆起,这位不是十几年前就已经致仕返乡的江阁老吗?这个同考官忙正了衣衫,行礼道:“下官拜见江阁老。”

方才没人出来的同考官们听到了江阁老的名号,皆是震惊。他们有的虽见过江阁老,但在他老人家致仕前还只是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而有的没见过江阁老,但这名号也是他们从小听到大的。

江阁老何许人是也?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他就是陛下最为敬重的老师了。他的门生遍布六部,有许多已经是六部长官了。在他还不到不惑之年时,便入阁掌事。陛下常常夸赞他凝重有度,是国之干器。

如此一人,却偏偏不贪恋权势,年过半百时,江阁老说现在朝廷政治清明,他家中儿女事也已了,便携妻悬车返乡了,陛下再三劝阻,都没能将他留下。

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同考官们先是手足无措,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朝他见礼。而江阁老却是笑着让大家都起来,道:“不必多礼,我早已致仕,已不是什么阁老了。我这次回京中,也只有陛下,和我这个不成器的关门弟子知道。”江阁老说着,朝李祯看了一眼。

他这么一说,同考官们看李祯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想不到这个李祯倒是还有些来头。

江阁老又道:“我也只是老来无事,便来京中看看现在的举子们都写些什么,便央求了陛下许我来贡院。陛下怜我老迈,所以特让李祯一起来陪我。还望各位不要将此事告知贡院之外的人。”

同考官们不禁揣摩起江阁老的话来,虽然他们心思各异,但唯一都能想到江阁老应该不是什么心血来潮才回到京城,他隐退多年,这次突然出现,多半是受秘召回来为陛下办事。而此次春闱实际的主考官就是江阁老,这样一来,陛下在明面上安排这个国子监的李祯当主考官也是可以理解了。

同考官们想到这儿,心思各异,但也只是暗流涌动着,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们将批阅完成的试卷呈递上去,可未料到李祯道:“可以了,不必在此等候,我会同江阁老一同商议,诸位可以先行离开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同考官不被准许参与最后的批卷,心中也是有气的,但见江阁老都未置一词,只能忍气吞声出去了。

再他们走远后,李祯面色凝重道:“老师,这样做真的能起效吗?”

江阁老则是淡然自若地喝了口茶,缓缓道:“饵已经放下去了,接下来,就看是谁上钩了。”

“老师既然都这么说,那学生也便不再担心了,”李祯说完,从桌上堆积的卷子中挑出了一摞,双手递与江阁老道:“老师,我的学生今年也参加了春闱,他以《春秋》为本经,我这人向来偏私,为保证取士公平,还劳烦您来批阅《春秋》房的考卷吧。”

“你倒是还跟以前一样实诚。”江阁老觑了李祯一眼,想当年,他刚刚致仕,本是再不收弟子,可这李祯却自己寻上门来,说自己的心上人跟着一个学武的莽夫跑了,他不服气,决意要在自己的专精之道上做到极致,叫心上人回心转意。江阁老觉得这小子有意思,便想着先收下看看,却不想倒真培养成才了。

五日后,主考官批卷房的房门终于再度被打开,李祯唤来题卷官,将整理好的一叠朱卷交给他,让他把这些卷子的墨卷找出来。待拿到墨卷后,李祯便回了国子监的房间中。他将放在窗台上的花盆轻轻一转,很快,书柜转动的轰鸣声传来,待到声音消失后,书柜已经完全侧了过来,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密道出现在了书柜之后。李祯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还不忘将书柜正过来将入口挡住。

……

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三月初九这日,京城的杏花已经是深深浅浅地开着,春闱的杏榜在这一天贴出。来看榜的人天不亮就挤在贡院外边了,不过今日西长安街的宋府倒是格外地安静,仿佛这榜没有出来一般,谁也没有去看,也没有人去打搅尚在病中的宋知意。

其实是宋恒和江氏先前就好生交待了家中的下人,这次的榜出来,谁也不许去看,不许去凑热闹,更不许去三爷面前提这件事,这次他身患重病还坚持考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谁要是去惹他伤心,就打板子。宋知意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俨然已经变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宋知意这日起来,见家中静悄悄的,连周姨娘都不提这事,就已经猜到七八分了。他实在是有些无奈,自己是生病,又不是变成了纸人,哪里有那么脆弱,一点坏消息都听不得。再说,究竟是谁默认了他生病了就不能好好考试,他对自己答的题还是挺有信心的。要不是被勒令了不准出门吹风,他倒是想去贡院前凑个热闹。

就在宋知意在房间看闲书时,外边不知道是谁突然地大喊大叫,道:“会元……会元……”

坐在佛堂礼佛的江氏也听到了这动静,当即就甩下佛珠,走了出去,只见宋府一满头大汗的小厮正急急忙忙朝这边跑来,道:“会元,会元,我们三爷是会元老爷……”

“你做什么喊这么大声,仔细你……”江氏刚要呵斥他,却突然愣住,道:“你说什么?谁是会元郎?”

“三爷,三爷是会元!小的本是去采购蜡烛,结果听到大街上都在议论杏榜的事,说怎么没见到宋家的会元老爷来看榜,也不知他究竟是长什么样子。小的一听,就知道是我们家三爷,拔腿就往回跑……”

“好,好,都有赏,”江氏抚掌笑道:“咱们宋家总算有一个科举有功的后辈了,快,快去告诉老爷,意哥儿那边也赶紧告诉他……”

眼看着一院子的人都笑容满面地开始各自忙碌,江氏却又叹息了一口。一旁的丫鬟问太太为何叹息,江氏只摇摇头道:“我生的那两个也不知现在在何处了,天南海北地也摸不着。想当初我还烧过意哥儿的书,谁曾想他竟是家中唯一一个读书人了,也是造孽啊……”

江氏说完,刚想转身回佛堂,又一个小厮举着一封信来,匆匆跑到江氏跟前,道:“太太,南边来信了!”

丫鬟也喜笑颜开道:“太太,您方才还说呢,理大爷就来信了,两个哥儿在外头也是挂念您的。”

江氏欣慰地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细细看来,看着看着,她脸上的愁容就一扫而空,嘴角的笑是压也压不住。

丫鬟好奇道:“太太,理大爷信里头说什么了?”

江氏抑制不住地激动道:“他要带郡主,还有我的小孙女回来了。好啊,也是时候了,郡主那边算算也是出百日了,现在也开春了,正是回来的时候了。快,快去把大爷的房间打开打扫干净,这回郡主,还有南儿也要来,务必要打扫地整整齐齐,桌角也都包好边,别磕着碰着了。”南儿就是纪文清在去年腊月里生的孩子,大名是宋安南,取安定南疆之意。宋安南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宋知理现在每每写家书,这小婴儿的事要占大半的篇幅。

丫鬟也跟着一起开心起来,马上应下去布置了。

这厢,正在看闲书的宋知意,听到了外头的响动,放下书,踏上鞋,随意批了一件衣裳,正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可刚开门,就跟他院里一小厮撞了个正着,那小厮见了宋知意,可谓是两眼放光,道:“三爷,您中了,还是会元!”

宋知意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过了半天,终是咧嘴笑道:“帮我更衣。”

“三爷,去哪儿啊?”

“去看榜。快点,别被姨娘发现了。”宋知意现在只觉的自己精神百倍,病也全好了。他总要看看这个榜,才能安心。

……

“你真是个不听话的外甥,不是说好了今天要陪我来看榜,我一大早来找你,你竟然还在屋里头睡得不省人事。”贡院外,一马车内,一十四五岁的少女揪着一少年的耳朵,愤愤责骂。

那少年不满地揉了揉被扯红的耳朵,道:“你才是个不讲理的小姨,贪图美色,别以为你辈分比我大就了不起。你这样粗鲁,谁能看得上你。”

“轮得到你这个小小外甥来教训我?被我看上是那些男子的荣幸。我告诉你,现在都巳时半,榜是辰时放的,要我今天没看到合意的,我拿你是问!”那少女生气地掀开马车的帘子,却见榜下站着一个身批白色大氅的身影,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上元夜上偶遇的那位公子。

“有合意的你也绑不回去啊……”少年还未说完,领子就被人一把揪住。

少女目光直直,喃喃道:“那人你认不认识?”

而站在榜下的公子正是宋知意,此刻的他,全然不知,自己正被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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