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和那晚偶遇边柏青的情形一样,她不知道那家商场是奢侈品店,不卖所谓的录音笔,今晚也不知道去哪里吃饭更合他的口味。

最终,饭店还是边柏青选的。

下车时,司机给边柏青开了车门。

余津津自己开车门下来,发现边柏青已经绕了过来,要帮她,她却站在地上了。

边柏青很自然地拉起了余津津的手,往埋在绿化森森里的饭店走。

余津津傻了。

脚步迟疑,抽回自己的右手,握在左手里。

边柏青拉了个空,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再伸手过来,眼中既无被拒绝的不悦,更没有惊讶。

清淡的漫不经心。

可有可无才让人恼怒,好像这手拉也行,不拉也行。

他,有点滥情。

余津津跟在边柏青身后,内心嘀咕:真是白瞎了这副挺拔的身板!长在渣男上。

饭店主打露天就餐。

延伸出去的一个个半隔起来的露台,可进里间享受昏暗暖光的情调,也可以从露台下台阶,去到半遮半隐的绿化里漫步。

他选了一个这么可进可退的地带,注定这饭吃的暧昧。

隔断很矮,既能看到余晖在天边恋恋不褪,又能看到那端依偎的情侣,春日傍晚,从天到地,从景到人,都是蜜糖浸过的。

不小心看到别人的痴缠,余津津赶紧从隔断处转身,撞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边柏青。

他本去点单,不知何时已在她背后,也不知待了多久。

两人距离,因为边柏青没挪动,有点拥挤。

余津津微窘,瞥眼装作去看蓝紫色的晚霞。

据说,紫色代表浪漫,蓝色暗喻勇气。余津津的眼波映着成片的蓝紫,渐渐地,染至全身。

“入座吧。”边柏青微笑,终于闪开把余津津挡得密不透风的身板。

余津津一动身,边柏青顺势扶了下她的腰。

可能考虑到她总是冒失,撞到他两次了。也许,他压根就不觉得这是轻佻。

他的动作很轻,说不上热情,可以说是随意的客气,并不让她觉得冒犯。

两人面对面,边柏青朝余津津微笑,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笑了一下。

像风吹火焰从那边倒向了她这边,两边的空气都亮了。

余津津心里说不出的豁然,像一间空房子,突然点了根蜡烛,烧了盆火炭。

有光,填满了空荡荡。不说话,也觉得满当当。

边柏青要了酒,醒好,给余津津满上一杯,“试试上次的进阶款。”

候在远处的服务生赶不上边柏青的自助,他闲闲一挥手,服务生知趣隐身了。

他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此刻……她想。

余津津对着他不经意间的挥手,心头微微震动。像是他挥她心头的火焰,她有一种火焰被熄的紧张感。

他觉得她盯着他的手腕了。

倒完酒,持瓶的手顿在半空,慢慢收回来,眼皮缓缓抬起,忽然眼仁里的亮翻出来,灼了她一下。

余津津立刻收回眼神,端起酒杯,仰起脖子,透尽。

边柏青看着余津津,微笑问:

“这个口感怎么样?”

语气仿佛他们认识很多年,一起吃了很多次饭,在和之前的很多次做比较似的。

余津津撒谎:“好喝。”

她其实尝不出红酒的品级,偏狭地认为红酒都一样,只是价格不一样。

但这个时刻,愿意肯定他的品味。

厨师上来刨松露。

松露味巧克力倒是在英国吃过,但黑松露,余津津还是头一次吃。

余津津尝了一口,有点难以下咽,也可能是酒喝急了,胃里的火焰开始往外燃烧,把松露烧成灰烬。

夕阳即将在边柏青身后褪尽,他朝尝了一口黑松露就顿住的余津津笑了,齿如编贝:

“味道怎么样?”

“一股煤油味。”

抬头间,余津津看到蓝紫夕阳里笑着的边柏青,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有惊鸿一瞥的惊艳感。

这次,不必撒谎,撕去伪装,有点“瞧你点的什么啊”。

边柏青眼神很深的看了她一眼,过了几秒,才开口:

“最初难以下咽的,往往最终致瘾。烟,酒,咖啡,黑松露,都差不多。”

他身后的晚霞在燃烧,他碧清的眼里染了火焰,她看了一眼,忙瞥向餐桌,瞥向防腐木地板的缝里……

提到烟,余津津还记得陈主任给边柏青敬烟,被他拒绝。

她还记得。

边柏青就不说话,就看着余津津,就那样漫不经心的一口接一口的酒喝着。

时间一秒、一秒的,像火星,落在余津津身上。

在混沌的春日余晖里,余津津同晚霞一起燃烧:

“你不抽烟。”

“对。”

余晖沉下去了,天空灰蓝色。边柏青低沉的声音从修挺的轮廓里发出。

余津津:“但你喝酒。”

“对。”

“喝咖啡吗?”

“喝黑咖。”边柏青有问必答,干脆清晰。渣男果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余味。

“我也是。”余津津后悔,为何趁机交代起自己。

边柏青:“喝黑咖的人,往往比咖啡本身让人成瘾。据说。”

他有一种特殊的本领。

话到了他嘴里,像过了一遍编贝来自的海洋,洗刷掉了其中的油腻。

如果渣男也分品种,他是让女人主动沦陷的那种。

余津津望着边柏青身后的天空,转瞬间,已经完全澈澈的黑蓝色,今夜无月,显得危机重重。

他沉淀在黑蓝的底部,像热烈全都烧完后,残存的余烬,在她对面堆着。渣,有渣的温存。

餐桌与里间的门口隔着一定的距离,里间的灯光昏暗,斜到露台,洒到餐桌上更是寥寥无几。

余津津端起酒杯,看到黑红色的酒杯里,自己鬼魅的影子沉在底部。

她仰起脖子,喝掉杯子里自己的影子。

酒精扩散,红色燃烧。另一个自己,在身体里挣扎坐起。

影子打败了余津津,余津津不受控,问对面:

“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出口即后悔,像是质问,似乎痴怨。其实不该。

边柏青:“走动。去旅游区和领导们谈了谈。”

春风拂面,发丝飞起来,余津津的话也被从心底不停吹到嘴边:

“为我的事吗?”

她不是傻子。那天早上连大老板都受牵连,边柏青喧腾撑腰后,风向立转。

神秘力量,像风,吹到自己身上,最知道方向打哪儿来。

她不过要从漫不经心中,寻找一种确定。

“是。”边柏青直言不讳。

“为什么?”影子要她不假思索问下去。晚了,余津津就获胜了,她自己问不出口。

边柏青第一次顿了顿,反问:

“你觉得呢?”

余津津觉得脑子一热,端起醒酒器,倒满了杯子。

忽然,她觉得身旁多了温热的气息——

边柏青坐到了余津津这端,胳膊已经揽到了她的腰上,手开始往上。

他好会。

熟练到叫她心底哀哀的,必然是他漫不经心消遣里的分母,而他,只做唯一的分子……

恍惚中,余津津被扳过脸,边柏青直直吻了下去。

余津津紧紧咬着牙,因为心脏要吐出来。

这热烈,来得毫无防备。

边柏青似乎极富耐心要撬开余津津的牙齿,可能非要吞了她的心。

每到这种时刻,余津津才发觉,男人的进攻性,突然的叫她害怕。

薛永泽是,边柏青也是。

一想到薛永泽,余津津劈头激灵,勾起类似场景,她扇了眼前的人一巴掌。

扇完了,余津津才后悔:发错了神经,这是薛永泽之外的人了。

黑夜里,边柏青没有还手,定在了那里。

但他肯定怒了。

余津津自知失态,等了很久,见边柏青不动,也不知道怎么收场,她提着包,呆呆去了前台结账,浑浑噩噩中回了家。

也意识不到,这顿饭结完,账户空了。

她自知这件事被处理的很糟糕。可她才23岁,茫然的和薛永泽同居过,但不知道怎么恋爱。

失魂落魄中,余津津在淋浴里哭泣。她能肆意流泪的地方,只有淋浴中,雨中。

她不是故意要扇边柏青。是那类似的场景,刺激她想起与薛永泽漫长如疮疤的回忆。

只要她活一天,就如影随形一天。

薛永泽是余津津的高中同学,他学习很好,她转校去时,他就主动跟老师讲要做她的同桌,为她辅导,替她接水,并强吻她。

才同桌一个礼拜,都不知道“xue yong ze”具体由哪几个字组成,不耽误在无人的教室,毫无征兆下,被他吻来吻去。

余津津那时胆小,但也反抗,反抗不够彻底,反而激发了薛永泽。

他单方面固执认为那是种回应,是鼓励。

有别的男生给新生余津津示好,直接被薛永泽在众目睽睽中打了一顿。

他被学校处理,反而被同学相赞是为女友出头。

薛永泽那时成绩好,他爸还没倒,学校做了个通报就算了。

有几次,明明有同学看到了教室里薛永泽吻余津津,她求救被堵嘴,同学们只是悄悄退出去,默认他们恋爱。

学校都处理不了薛永泽,学生能做什么。

尤其在外人看来,薛永泽是个优秀的学长,成绩稳定,长相帅气,尤其对女友,忠诚体贴。

有女生追他,他也不制造多头暧昧,永远盘踞在余津津身边。

余津津在高中求学生涯中,隔三差五朝余妈提出转学,被以学费很贵为由拒绝。

余妈始终认为,咬咬牙,砸钱上贵族学校,包装成千金,一跃嫁有钱人。老大带老二,可以笼络两个有钱的家族,好替弟弟铺路······

高中毕业,薛永泽的家里要送他去英国,他的唯一条件就是必须带着余津津。

曾经的同学圈里,他们两个是爱情神话:

余津津的留学费用,都是薛永泽包办。

甚至,有学妹朝余津津求教:怎么叫一个男人死心塌地?

余津津那时只能听见:怎么叫一个男人死。

他惊吓自己三年还不够,还要带去英国,她当然拒绝。去报警,余妈在派出所差点骂死她。警察也没办法。

有人出留学费用,余津津居然脑子坏掉,于是余妈主动联系薛永泽,协同办理了她的出国手续,并做了说服工作。

余妈哭着对余津津:

“你想想我的难,连大学费用也给你不了,更别说叫你出国。我找——”

那个讳莫如深的名字,娘俩每次必然越过。那是母亲的秘密。

“——好不容易给你出了国际高中的费用,你爸都不知道!你爸好几年不给过我一分钱了,还要跟我要钱维持着厂子开着。现在,你有了薛永泽,傍住他,他爱你,肯给你出学费,你傻了才不去!你要像我一样,空长着一张脸,没有文化,最后只能嫁给一个无能的男人吗?”

余妈越说越悲伤。

余津津也听的心里发凄。

她在这家里,远不及余绍馨、余绍良名正言顺。

奶奶活着的时候来骂过余妈,说津津不是余正海的种。

直到升高中,余妈单独带余津津出去,在肯德基,见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和余津津有如出一辙的高直鼻梁。

他出了余津津的昂贵高中费用,余津津心底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经过余妈的思想工作,薛永泽顺利带着余津津去英国留学了。

——那些悲哀的回忆,让余津津很难有恋爱的感觉,她必须木然,才能像个正常人活在正常人的空间里。

以为那些不快的记忆随着时间掩埋了,但却遇到类似的场景,还会出土。

余津津洗完澡,对着边柏青的微信发呆很久,始终没有发送“对不起”的勇气。

薛永泽狠吗?其实不算,打了他,他也从没还手过。但他是个余津津不愿琢磨的人,也难以定义他到底狠不狠。

可边柏青,打了他,他虽然也没还手,但余津津忐忑不安,一晚的梦支离破碎,总觉得他是个城府深沉的人,会猛烈报复。

第二天,边柏青的微信依然静悄悄,也没有来电放出恶语。

一切似乎很平静。

但一到报社,余津津就知道了,边柏青既能为她高调撑腰,也能在明处把她屠了。

全方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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