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向轻睁开眼。
入目是逐渐亮起来的天色，向轻靠着树干，和秦照清等人正在一座无名山下等人。
他们已经去过濉州西部了。
那边果真有反抗势力在暗中发展。
向轻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书册，那是一本被翻旧了的草药集，上面没有禁制，是谁都可以翻开的。
这是属于私自编写的，没有经过联盟的认定东西。
书的扉页上沾了血色，秦照清一行人一路向着濉州西部而去，在路上遇见了很多村子，村里的郎中几乎人手一本草药集和望切案。
秦照清等人来这里正是为了这件事。
向轻闭上眼，眼前全是纷乱的血色和不屈的眼神，有的人宁可死也不愿将这两本书册交给他们，荣华富贵也无法打动。
就连向轻怀里这本，也是他们强夺而来的。
这原本是一位老郎中的东西，那郎中胡子花白，听说秦照清是来寻医的，热情地招待了他们，端茶递水，细心询问。
却在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后破口大骂，被迟飞扬一剑穿心之前，还想着将两本书册丢进灶洞里。
后来就简单多了。
这位老人的儿子将着两册书的来源仔仔细细的告诉了他们。
濉州西边的一个位于山谷的村子里，一个叫做阿槐的女人。
秦照清似乎知道那个地方，带着他们直奔村庄，却还是去晚了一步。
村子里的人一口咬定不认识阿槐，也没有帮助传播反叛的思想，可是他们居然在村子里发现了圈养在石屋里的魔兽。
那些黑色的魔兽经过饲养，变得温驯不少，浑身的黑色甚至都褪成了粉嫩的白色。
那日日头很好，向轻站在石屋外，看着石屋里正在吃食的魔兽，握剑的手抖了抖。
石屋里很干净，魔兽身上也很干净，甚至连食槽里的菜叶等都是新鲜的。
魔兽吃的欢快，几个只到向轻腰间的孩子手牵着手拦在石屋面前，眼里流露出祈求的神色。
村里的大人都被秦照清以修士的身份叫走了，此刻恐怕正在接受盘问。
“大人，大人，放过它们吧。”
“是啊是啊，它们现在已经不会伤害人了，过年的时候还能杀来吃，可好吃了。”
“絮姐姐说这已经不是魔兽了。”孩子抱住向轻的大腿，声音中满是可怜，“现在这是家畜了，是我们养大的，我们每天都割草给它们。”
向轻闻言一愣，忽然蹲下，伸手握住孩子的肩膀，有些不确定的问：“谁说的？”
孩子茫然的眨眨眼，老实道：“絮姐姐说的。”
霎时，向轻脸色煞白。
“林絮？”
向轻深吸一口气，像孩子确认一遍，见孩子乖乖的点了点头，向轻脸上终于露出不明的神色来。
似是痛苦，又像是喜悦，他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最后定格在了冷漠的表情上。
“让开。”
伸手拨开面前碍手碍脚的孩子，向轻手中剑光四起，白色和艳红在孩子们的严重翻飞。
白的是剑光，红的是鲜血。
孩子们抱作一团，瑟瑟发抖之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石屋里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村民们好不容易养大的完齿兽都死了，被锋利的剑光砍得零碎。
秦照清一拂袖，一脸兴致盎然。
“还说你们没有瞒着联盟做事，整个村子居然联合起来，豢养魔兽。”
他猛地将茶杯一摔，吓得村民们一抖，脸色发白。
此时远处又传来孩子们呜呜的哭声，有的人抵不住威压，也发出抽泣声。
白茹面上似有不忍划过，于是柔声劝道：“大家都说出来就好，我们只是先行来调查的。”
“只要大家先说了，我们就能根据情况做出判断。”
白茹生得美貌，语气温柔，脸上还带着和善的笑容，看上去分外亲近。
“我们都知道，你们是不可能自己做这些事情的，肯定是有邪修或者散修唆使你们这么做的。我们不会为难大家的，现在这些散修和邪修扰得修真界不宁，我们正是要联手除掉他们，为我们自己负责，不是吗？”
村民们一片沉默，却有人愤怒非常，听不得这些，出言顶撞道：“我看你们才是邪修散修不怀好意，连孩子都要欺负！”
说话的是个小少年，他双手死死攥着，脸上涨出了血色，双眼瞪着他们。
呜呜的哭声不断，村民们微微骚动起来，村长坡着脚走上来。
“这位女真人说的对，先前的确是有几位真人来到村子里，问我们借了不少人手，抄书养魔兽。”
“那些真人们说，这都是为了帮我们过好日子，我们实在是一时鬼迷心窍……”
小少年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大叫一声：“村长！”
村长却一眼看过去，立时有人上去捂住小少年的嘴，不让他再出声。
“只是你们来之前，也就是昨天，那几位真人忽然说有急事，全都离开了村子。”
村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真人，您看这……”
迟飞扬接收到秦照清的眼神，抱着剑走到村长面前，脸上也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向村长做了个请的动作。
“还请大家仔细说说这几位真人是往何方去了。”
村长点头哈腰，俯身在迟飞扬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照清坐在上首，手里把玩着茶杯盖子，听了迟飞扬的回答，忽然露出一个隐秘的笑来。
这笑中似乎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恶意，让村长看得汗毛倒竖，冷汗直冒。
“那……这么说，那两本书和养殖魔兽的消息的确是从你们村子传出去的，是吧？”
村长嘴唇哆嗦着，还不等他回答，人群里就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可不是啊真人！”
“这全都是那几个坏真人做的事啊！我们大伙都被骗了！”
膀大腰圆的余大娘从人群中钻出来，声音响亮。
村长忙不迭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们都是被骗了啊，这都是那几个坏真人做的。”
其他村民也纷纷点头附和，为自己叫屈。
秦照清手中又变出一个瓷白的杯子，在指尖把玩了一番后，轻轻放在了桌上。
白茹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
秦照清长着一双狐狸眼，看人时眼里总像带着精光，嘴角翘起，却不是舒心的弧度，反而带着一股恶意和嘲讽。
“是吗？”秦照清似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随即又摇摇头，“可是没办法了啊，我师弟已经动手了。”
余大娘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不知何时，不远处孩子呜呜的哭声已经不在了。
“如果诸位能原谅我师弟残忍的作为，秦某自然也不为难各位。”
秦照清说着一捋袖子，将上面的褶皱抚平，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
“看，我师弟来了。”
白茹眼睫颤动，不忍的别过头，不去看门外的血人。
向轻双眼无神，一手还握着长剑，另一只手上拎着几个圆滚滚的东西，血淋淋的。
“我的儿！”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向轻侧了侧头，手中拎着的长剑和物品都还在向下滴着温热的鲜血。
那正是几个小小的头颅，有的梳着麻花辫，有的梳着冲天辫，都被向轻拎在手里，像是拎着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一样，随手拎着。
孩子们瞪着眼，失去光泽的眼里还带着恐惧的颜色。
他们都不明白，前一秒还皱眉为难的大哥哥怎么忽然拔剑杀人。
白嫩的脸上溅满的鲜血，头颅的断口平整新鲜，血液滴滴答答，很快就在向轻脚边汇集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村民们此刻已经不是骚动了，而是彻底愤怒起来。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男人的咆哮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不断，有人已经向着门外的向轻奔去，手里抱着扫帚或者扁担。
秦照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白茹和迟飞扬在拦住了愤怒的村民，更多的村民已经奔出门，向着向轻去了。
“最好不要靠近我师弟哦。”
秦照清话音刚落，剑光翻飞，门外又是一地断肢残躯，有些人惊呼都来不及出口，就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看来大家没法接受我师弟的所作所为了，我也实在不能忍受。”
迟飞扬上前几步，抽出长剑，如同一个杀戮机器一般收割着村民们的性命，小少年无助的靠在门上，眼神呆滞的看着常中飞溅的鲜血，嘴唇颤抖，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他实在是太残忍了，居然连孩子都杀。”
一把扇子忽然挡住了迟飞扬下落的剑锋，小少年的头颅这才将将保住。
少年两眼无神，身体不时抽搐着，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门外双眼翻白，喉间发出几声痛苦的□□，仰面扑倒下去，也失去了意识。
白茹疾步跑上去，托起向轻的上半身，取出了一枚幽绿的丹药喂下去。
秦照清缓步走上前来，迟飞扬还在处理没有死绝的村民。
他背后是一片血色，一身黑衣却极为潇洒，半点血污都不染，眉眼含笑，手中折扇轻晃，仿佛一位身份尊贵的公子正缓步心走在宴会之中。
那些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从容和自信让白茹有些窒息。
向轻吃力地张开眼，只看见一片血色之中，少年倒在门边，双眼无神的看出来，一袭黑色的衣摆摇晃，似乎正在靠近。
他眼皮沉重，只看了几眼，就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