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玄(1 / 1)

山洞内流了一地的血污。

林絮俯趴在满是杂草的地上,身体因疼痛而不自觉抖动着。

青衣男人垂眸看着林絮光洁的背,原本脊柱的位置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后颈到尾椎,一条蜈蚣似的伤口伏趴在上面。

这人缝补的技艺并不精湛,缝线歪歪扭扭的,将林絮白嫩的皮缝在一起,坑坑洼洼的。

好在血已经止住了。

林絮浑身都是黏糊糊的汗水。

她眼前都是重影,疼痛几乎让她虚脱。

一件干净的外袍覆盖住林絮的身体,青衣男人缓步从林絮身边走过去,出了山洞。

洞内的篝火静静燃烧,林絮的目光黏在山洞墙壁上凹凸不平的坑洼上,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只已经死去的魔兽。

魔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絮,下一秒身体逐渐崩裂,血液却溅了林絮满脸。

她想逃,脚却深陷在地里,想反抗,手却死死被绑住,想呼救,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林絮不断问自己。

面目模糊的魔兽拖着残缺的身体越来越近,林絮恐惧却只能面对。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他手持一柄漆黑的长剑,剑光炫目,再次将魔兽削得四分五裂。

“别怕。”

是齐修,他笑眯眯的转过头,向林絮走来。

黑色长剑正发出莹莹的光,林絮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目光紧紧黏在漆黑的剑身上。

林絮这才发现这柄剑并非是纯粹的黑色,剑身萦绕着微亮的白光,照亮上面晦涩难懂的符文,符文一时也像游鱼般游动起来。

林絮仔细去看,那符文却还一动不动附在剑身上,没有游动的迹象。

齐修慢慢走近了,他还是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

“你喜欢它吗?”齐修将剑举到林絮眼前,让林絮能仔细观察这剑。

剑身漆黑,剑刃锋利,这把剑窄而长,看上去很秀气,却隐隐透出杀机。

“它叫韶玄,送给你。”

齐修微微一笑,这笑与他平日里脸上挂着的漫不经心的笑容不同,带上了几分认真。

林絮手上的枷锁不知何时不见了,她魔怔似的伸出手,从齐修手中接过了韶玄。

齐修认真的看着林絮,深黑的瞳孔如同一汪深深的泉水,林絮看不透,却从里面感受到一股从容。

“恭喜你重获新生,你要替我活下去了。”

齐修伸出手,轻轻拍了林絮的肩。

他靠近林絮,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四面忽然大亮,齐修的身体在林絮眼里一寸寸消失,化作纯白里的一抹深黑。

他只留下一把剑,和湮灭前最后一个真诚的微笑。

从此化作指尖轻风、化作漫天暖阳、化作千万里不尽绵延的浅草,为林絮铺出一条走向未来的坦荡大道。

林絮睫毛湿润,几次要要睁开眼,最后都陷入沉睡。

青衣男人坐在火堆边,用柴挑了挑柴堆,火苗往上窜了窜。

雾渊又进入了黑夜,洞里橙红的火苗跳跃,明明灭灭,照亮洞中每一寸地界。

青衣男子眉眼有些落寞,他举着柴禾,火焰舔舐上去,将将烧到他的指尖,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手。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可是后悔已经没用任何用处了。

青衣男子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洞穴的角落。

这个角落躺着一具尸体,尸体被人用黑色外衣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修长长着老茧的左手。

青衣男子走近,盯着那只手看了片刻,忽然蹲下。

他用指尖挑起遮住尸体面容的外衣,露出里面一张平静的面容。

这人双眼紧闭,长眉舒展,嘴唇似乎翘着,脸上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这样的从容与平和,几乎让人觉得他还没有死去。

青衣男人再用外衣遮住这张熟悉的脸,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林絮再次醒来,已经不知过去多少个日夜了。

她茫然的睁开眼,竟有种沧海桑田的孤寂之感。

“醒了?”

一双修长却长满老茧的手伸过来,将水囊举到林絮面前。

林絮顺着手看过去,只觉得这人面目莫名的熟悉,却说不出熟悉在哪里。

男人看了她片刻,见她没有反应,又收回手,不再看林絮,只认真的看着熄灭的火堆。

此时正是清晨,火堆刚刚熄灭,尚且冒着几缕青烟。

林絮也看过去,却不明白冒烟的火堆有什么好看的。

“水。”

林絮开口,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男人又将水囊递过来,等林絮喝完,他将水囊接过去放在一边,才开口问林絮。

“怎么样了?”

什么?

林絮茫然的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有些断片儿了。

明明说的的确是人话,可是为什么她听不懂?什么怎么样了?能不能把话说完?

她平等的讨厌每一个说话说一半的人!

见林絮一脸茫然,男人忽然伸手在林絮背上摁了摁。

“啊啊啊啊啊!”

林絮立马惨叫起来。

闵时坐在山洞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鸭子叫声,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只觉得青衣男人真是古怪。

不把他这样的伤患带进去,却在山洞里养鸭子,每日还要外出采些珍奇的草药回来喂鸭子。

闵时忍不住想起齐修,心中有些了然:实力非凡的人都是有些怪癖的。

这样自我安慰一番,闵时倒是稍微宽了宽心。

男人收回手,冷淡的盯着林絮,林絮平复了一会,才弱弱的开口:“好多了。”

纷乱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林絮将之前的事全部想起来了。

包括那个梦。

“你不是说我要死了?”林絮抬起眼,想从男人口中要一个答案。

“我怎么还活着?”

男人不再同林絮对视,垂下了眼。

“我将齐修的脊骨换给了你。”男人语气淡淡的,“反正他死了,你又因为脊柱断裂、灵脉破碎要死,我救你一命,算是让他安心了。”

林絮闻言一愣,忽然怒从心起,质问道:“你平时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男人一怔,嗫嚅了片刻,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自我感动?”林絮像是个机关搶,突突往外吐着子弹,“你要是真想让齐修安心,你杀了他做什么!”

“你倒是去做真的能让齐修安心的事啊!死后你还想补救吗?能补救些什么?”

“你知道死了代表什么吗?齐修就算以后有更美好的未来也没有机会体验了!你亲手抹杀了他所有的可能性!”

林絮越说越生气,她伸出手指指着男人,气得说不出话。

后背的疼痛不断袭来,林絮撑也撑不住,再次俯身贴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眸光微动,忽然伸手再次狠狠按在林絮背上,痛的林絮直抽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男人撩袍快步走出了山洞。

阴险狡诈没有担当只知道逃避的男人!

林絮心中大骂,却舒展身体,缓解着疼痛。

“跟我去采药。”

闵时瑟缩在山洞口,晨间清风徐徐,山洞门口设了阵法,闵时没法进去,于是缩成一团缓解身上的冷意。

古怪的青衣男人忽然快步走出来,只丢下一句话,迅速沿着陡峭的山壁下去了。

闵时不是第一次被叫去采药了,可第一次遇到这人这么急。

他自然是不想去的。

可是如今在这人手下苟延残喘,全靠这人施舍他才能活下来,闵时不想自寻死路,自然要听从这人的话。

闵时拖着一条不灵光的腿缓缓向下爬。

可爬到一半他又停下了。

青衣男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身影,雾渊中又起大雾,不知道会有什么魔兽出现,闵时不敢下去。

但他已经爬到了一半,又难以在山壁中间转身,于是不上不下的挂在山壁上,颇有几分尴尬。

*

阿紫已经到了赤炎宗辖区的闵家站点内。

她刚进门,闵志泽就带着一众商队中的闵家人调转马头,随意在街上采购了一些物资,准备返程。

这些麻烦事,早脱身好。

这边闵志泽刚带着人出了赤炎宗的辖区,那边闵家站点内就出来了一队人。

这些人也骑着同样的马,穿着一样的衣裳,甚至连武器都一模一样。

这一队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在赤炎宗辖区外,一路跟在闵志泽等人身后。

苏画趴在马背上,苦着一张小脸。

闵志泽本来答应要让他回去千尺门的,可是临时又反悔了,带着他进了赤炎宗的辖区。

十几匹马奔跑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苏画侧着脸,两边的风景急速后退,他忽然在深绿的树丛里看到了一抹黄色的云。

“三叔!”苏画惊叫一声,闵志泽下意识勒了勒马,降下了速度。

“怎么了?”闵志泽皱眉问。

一只黄色皮毛的魔兽猛然从树丛中跳出来,对着闵志泽等人狂吠起来。

“魔兽!”已经有人抽出了刀剑。

“别!”苏画跳下马,拦在大黄面前,“它不是坏魔兽!它是在提醒我们!”

闵志泽向苏画招招手,面容严肃:“过来,你在说什么胡话!魔兽就是魔兽!”

苏画却转身死死抱住大黄的脖子,向他们大喊:“它是在提醒我们!一定有人跟着我们!”

闵志泽正要再说,一支箭羽却从眼前划过,扎进身边人的心口。

那人和闵志泽同在商队中十多年了,感情深厚,此时只来得及吐出一口鲜血,倒头栽下了马。

箭洁白的尾羽还在轻轻颤抖,苏画已经翻上了大黄的背,大黄奔跑起来,带着苏画掠进山林。

“快跑!”

苏画的声音终于让人们回过神,闵志泽转头望去,一队蒙着面人正向着这边奔来。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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