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娘不要新衣服，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早早给娘生个小孙子就好。”罗西凤拉着言兮的手，她的手干瘪、温暖，微微发着抖，言兮一下就想起了姥姥。
“我给您梳个头发。”言兮拉着老太太坐好，给她盘了个发髻，又迅速用家里的布头做了个小布花，别在了发髻上。
罗西凤摸了摸，眼睛都红了，“你说我老太太，老了老了，怎么还跟新媳妇似的打扮上了呢。”
“您不老，我陪着您一起打扮，咱们娘俩都打扮的好好的，过新年。”
言兮回自己屋子迅速换上了旗袍，她特地在马如山的铺子里找到了有弹性的布，缝了一条打底裤。虽然没那么贴身，但旗袍够长，开口也在膝盖以下，看起来也不错。鞋是托马如山买的小皮鞋，全包脚的，还不错，还有罗西凤的一双。套上了她改过了的黑色中山装，也盘了一个像罗西凤一样的头发，给自己也别了两朵小布花。布是她买的小布头，之前拼着封了个包，还剩下不少，又多做了几种颜色的小布花，放在了窗台上。
洛竹峰吃完饭气还没消，扶着罗西凤回房就出去跑步去了。初一他就要走了，走之前他一定要用够那个破澡堂子。绕着村子跑了两圈，又在外面转了好久，等天蒙蒙黑了才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了罗西凤爽朗的笑声。洛竹峰一愣，自从他爹走以后，他娘可是好多年都没这么笑过了。
推门进去，就看到罗西凤换上了新裁的唐装，还梳了个头发，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连鞋都是崭新的黑皮鞋。言兮穿着墨绿色的旗袍，套着一个黑色的短款毛呢外套，旗袍从裙角开始，就绣着密密麻麻的花纹，就像藤蔓一样，爬满了半个裙摆，藤蔓上偶尔有几朵红黄相间的花，就连衣领上也是，又精致又好看。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言兮似乎在给罗西凤讲什么笑话，她自己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猫儿一样。
“竹峰回来了啊。”罗西凤听到洛竹峰的脚步声就转过来了，笑着看他，“小兮说除夕要穿新衣服，我们都换上了，你也去吧。”
言兮转头看他，见他不黑脸了，就扶着罗西凤走过去，轻声说：“衣服在炕上，你去换，我准备好了年夜饭，一会儿就可以上桌了。”
大概是没见过言兮对自己如此温柔，洛竹峰就看到她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全身就无比燥热。
“快去呀，你干嘛呢？”见他不动，言兮推了他一把。
洛竹峰回过神，快步走进屋里，还顺带关上了门。
“这是咋了？”罗西凤问。言兮笑了笑，“没事儿，他换衣服去了。”她很确定看到了洛竹峰的慌乱，心里竟然有些没来由的开心。
屋里的洛竹峰摸着柔软的呢料子，里面还做了一层夹层，絮满了棉花。夹层和呢料用针线缝起来了，天热了拆掉就可以单穿外面的。他有些激动，他二十六了，第一次穿有人这么用心缝出来的衣服。脱掉外面的军装，套上中山装，洛竹峰突然想找个镜子照照，想看看衣服有多好看。
洛竹峰出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支起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放满了吃的，肉、菜、蛋都有，还有一大盘子饺子，比他在部队食堂过年吃的还丰盛。
“来了啊，吃饭。”或许是因为言兮今天穿的好看，她就格外温柔，让洛竹峰有些招架不住。
“这桌子，是啥时候买的？”洛竹峰看着成套的崭新桌椅，他之前明明没见过。
“我让人改的木头，自己做的，这个可以折叠，平时都放在那边角落里，你可能没看到。”因为穿着旗袍，言兮觉得自己该温柔一点，才能显得有气质，所以声音柔柔的。
洛竹峰想抽自己一巴掌，问这么多干嘛，听到这个温柔的声音让他想犯罪。
三个人热热闹闹地吃到很晚，言兮不知从哪儿找出来好多蜡烛，高高低低地点了一桌子，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的。等到罗西凤困了，言兮才交代洛竹峰收拾桌子，她扶着罗西凤去休息。
言兮回屋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没人了，蜡烛都灭了。就她的屋子里有微弱的光。她刚一推开门，就有一股热气铺面而来，洛竹峰正正地站在门口等她。
“你这是？”言兮本来想骂他几句，但想到自己身上穿的旗袍，硬生生忍住了。
“我……我……有点激动。”洛竹峰在裤子上搓了搓汗津津的手，“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洛竹峰见过部队里谈恋爱的小年轻，他们都会拉拉手，抱一下，他觉得这是自己媳妇儿，抱一下也没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紧张成了这个样子，比第一次上战场还紧张。
言兮想给他一脚，但旗袍太窄，伸展不开，下意识怼了他一句：“我同意跟你处对象了？”
“你是我媳妇儿。”洛竹峰有些委屈，“谁有跟媳妇儿处对象的呢。”
“那你了解我吗？”言兮抬头看他，见他的脸又黑了，“你变色龙啊，脸说黑就黑，我一个小姑娘，你凶我干什么。”
洛竹峰可太冤枉了，“我没有凶你，是你在凶我。”
“我凶你了？”言兮偏头，“我没有，我这么温柔。你声音那么大，就是在凶我。”
洛竹峰都快抓狂了，挠了挠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我就是想给你这个，我们营长说结婚的时候要买的。”
言兮有些惊喜，接过来打开盒子，就看到一枚金黄的戒指躺在里面，上面还镶嵌了一点红色的宝石。
“这是真的？”言兮有些怀疑。
“是真的。”洛竹峰急了，“我们营长帮我买的，昨天刚寄回来。”还特地寄的特快呢。后面半句洛竹峰没说。
言兮拿出戒指，举起来看了看，“那你们营长有没有说这个戒指具体怎么处理？”
一个戒指还能怎么处理。洛竹峰快要给整疯了，一把拿过来，拉起言兮的手就往上套，直接套在了无名指上。
“知道的还挺多。”言兮看着尺寸合适的戒指，笑着感叹。
“我们营长让我量的是这个指头的尺寸。”洛竹峰耿直地回答。
言兮抽出手打了他一巴掌，“直男，别跟我说话。”脱掉外套钻进被窝就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洛竹峰咬牙切齿地想，营长说的这个也不好用，那么贵的戒指拿走了，人还没哄好。
言兮挺想笑的，奈何洛竹峰站在她旁边不走，她一着急就去吹炕桌上的拉住，起的太猛，脑门儿撞在了炕桌上，蜡烛都撞倒了。洛竹峰眼疾手快，一只手拉过炕桌提了起来，倒在炕桌上还没灭的蜡烛掉到了地上；一只手拎起言兮，拉到了自己怀里。刚撞了脑门儿的言兮，一个没防住，鼻子就撞在了他的胸口上，瞬间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洛竹峰！”言兮恨不能踹死他，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们营长有没有教你对女人要温柔一点！”
两颊上挂着泪珠，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让洛竹峰突然想起了龇牙咧嘴的小猫。
“对不起，我的错，我没防住。”洛竹峰粗粝的手替她擦干眼泪，尽量柔声柔气地说：“我明天就走了，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说话。”
“苦肉计。”言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揉了揉鼻头，才重新靠在了他怀里，“你力气能不能小一点，我肩膀要碎了。”
这情况，让洛竹峰有点措手不及。这是，同意了吧。洛竹峰两只手松松环住她，黑暗的夜里，只有他的眸子亮的发光。
洛竹峰走的时候，言兮给他装了好多腊肠，还有包子，饺子，炸货，乱七八糟装了一大包。他看着忙碌的言兮，不想走了。
言兮之前一直没管过他的包，今天打开才发现，里面好东西不少。水果罐头，午餐肉罐头，还有巧克力，饼干，装了满满一包，衣服就背包里装了一点点。
“这些东西你要装回去？”言兮拿着一盒巧克力问他。
“不是，这些东西是给你和娘带的。”洛竹峰三下五除二掏出来堆在炕桌上，“这字儿我也看不懂，是我们执行任务缴获的，大家见我新婚，给我多分了一点。”
“这玩意儿装回来多半个月了，你放在包里生崽子吗？”言兮瞪了他一眼，把打包好的腊肠装载了里面，又装了些过年乱七八糟的炸货，最后把衣服包好都装进了手提包。“背包里的东西有味道，不要和衣服混在一起，你到了就把东西掏出来给战友们分一分，背包翻过来晾一晾。”
洛竹峰点头，想抱一抱她，又怕她猫爪子伸出来了，努力克制着，背上包就准备走。
言兮拉了他一把，轻声说：“娘眼睛不好，我不能送你去车站，你自己注意安全。”言兮有些舍不得，她知道自己已经对他有了感情，又不愿意主动表现出来。
洛竹峰见状，拉过她就抱在了怀里，“记得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写信的。”说着，就把手里捏了好久的纸条塞进了她手里。
言兮点点头，捏紧了手里的纸条。“去吧，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