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进入晋阳城后,李淳风向李府递入拜帖。

经一番核查和大致询问,李府的下人领着李淳风和袁雨眠进入府中。

经游廊穿行,望见一间内部装饰素雅的书房。

房间内,面容姣好如花树堆雪的少女端坐在桌案后。

拜帖被合起,搁置在她手边。

原来李渊自从妻子窦氏去世,虽有几位妾室,但不曾续弦。

因此在李渊带着次子李世民来到晋阳之后,府内中馈事务就都由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无垢主持。

她年龄不过将将十五,性情却温和且认真,将家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很得公公和丈夫信重。

像是客人拜访,就会由她来接待。

听到引路的下人轻言客已带到,她迎目看向同样年少的两名访客,柔声确认道:“是李淳风李公子,以及你的师妹袁姑娘,对吗?”

李淳风恭谨地拱手相拜,袁雨眠有样学样地同样躬下身去。

然而因为不熟练,男子的揖礼被她行得太夸张,躬下的腰近乎拉成一个直角,以至短暂于失去平衡,身形晃了晃,哄得长孙无垢轻笑了一声。

长孙家是北魏皇室宗亲,长孙无垢的父亲则是一位令突厥人敬畏的将军。

突厥人闻他弓弦放会以为是霹雳,望他马蹄疾会以为是闪电,因而尊称他的家族为霹雳堂。

身为名将之女,长孙无垢知礼懂礼,却也不那么重视繁文缛节。

府内与她同龄者寥寥,她瞧着袁雨眠瓷白可人的小脸和润着水光的明眸,便心生亲近之意,善解人意地说:“我这儿不重规矩,无需多礼。”

然后她重看向李淳风,道:“我翻阅过你父亲批注的《老子》,也听说过你前往南陀山拜师,不知你特意来府上是为何事?”

李淳风的父亲李播弃官为道士,自号“黄冠子”,批注了不少典籍书册。

而李淳风受父亲耳濡目染,自小便有神童的美名传扬,长孙无垢也人说起过。

李淳风刚准备道出希望同袁雨眠一起为李府宾客的说辞,伴随着匆匆一阵脚步声,下人离开时仔细关好的书房门倏忽被推开。

不等来人风风火火地踏入房间内,清朗的声音先一步传入他们的耳中:“观音婢,你看到了吗,我又打胜仗了!”

原来是李世民安排完战后事务归来了。

明明在李渊向众人大赞他救父孝心时,他表现得非常谦虚自持,结果一回到心爱的妻子这儿,便等不及地向她邀功炫耀。

仿佛一只要将绚烂羽毛完全开屏展示给伴侣看的骄傲雄孔雀。

长孙无垢桃腮含笑,清清嗓子,口中嗔言他说“有客人在呢”,凝视着他的美目中却写满倾慕与依恋。

卸去战甲,经沐浴换上锦衣的李世民少去几分战场上为将时锋芒毕露的凛然威风,更衬托出身为世家公子琼枝玉树的俊逸贵气。

也合该他骄傲,去岁解救隋帝闻名于世,今次又从数万敌军中解救出父亲。

为将的勇气、智谋和武功,他三者兼备,任谁来评价他都只能道出赞美。

就是刚进书房的时候,笑得有点傻气。

两颗白白尖尖的虎牙抵住下唇,流露出一股就等着妻子夸赞的天真自得劲。

倒令人忽然惊觉,这位征战沙场的骁勇武将,如今还是个年方十七的少年郎。

得到妻子提醒,发觉有外人在,李世民收敛过于明媚的笑靥,微笑着走到长孙无垢身旁。

他一扬眉,有些好奇地打量李淳风与袁雨眠,看出他们气质不俗,心下起了结交的心思,问向妻子道:“这二位是?”

长孙无垢软语讲起他们的来历,李世民颇为惊喜地自语道:“我早听说同宗中出了一位神童,可惜他前去南陀山拜师,一直不曾见过。”

“有说到他们登府拜访的用意吗,能留他们在府中吗?”他一边问,一边要去牵妻子搭落在桌上的手。

长孙无垢不给他牵,轻轻在他被武器磨砺得坚硬的掌心肉拧了一下,装出恼道:“本来正问起情况呢,不知哪个冒失鬼忽然就闯进来打断了。”

李世民知她不是真的生气,被她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也不在意,仍是执着地将她的柔荑捉在手中。

成功十指相扣,他连眼尾都缱绻进欢喜,认下她对自己冒失的评价,哄着她道:“我们夫妻两有观音婢你稳重就够了,好嘛,你们继续说,就当我不在,不用管我。”

长孙无垢早习惯了他的亲昵小动作。

李世民从来不将满腔爱意藏着掖着,她也乐于回应丈夫馈赠的这份甜蜜。

然而平日当着下人们的面如此表现没什么,下人们看到主家夫妻恩爱只会艳羡高兴,至现在面对两位不太熟悉的同龄客人,她心中便不禁浮起浅浅羞意。

——仿佛先前待客时表现出来的端庄,都叫李世民捏住朦胧面纱的一角掀开,暴露出她还有喜欢幼稚向丈夫撒娇的小性情。

所幸两位客人都未觉不妥。

李淳风面上是始终如一的淡淡微笑,袁雨眠的目光澄澈纯然,神色流露出如见梦想成真般的欣然。

长孙无垢很快整理好心情,却并不将手挣出李世民的交握,只是往桌下藏了藏,重新正色,又问了一遍他们的来意。

“我与师妹受师命下山,想要觅一明主侍奉。”李淳风道。

略一停顿,望见李世民陡然亮起的眼眸,他继续说道:“我二人入城前,曾在城外遥望二公子于战场救父英姿,不知您可否收留我们贡献绵力?”

“无需讲得那般生分,我最爱与人交友,你本就是我同宗族人,愿意同你师妹一起留在府上帮我,再好不过了。”李世民毫不犹豫应下李淳风的请求。

长孙无垢听他同意,含笑看向袁雨眠,温声道:“袁姑娘也很合我眼缘,若你愿意,我便安排你住得离我近些。平日能常见到,多说说话。”

袁雨眠来到晋阳李府为的正是能更距离见证大唐的开创,能与长孙无垢更亲近自然是好。

她的小脑袋立刻一连点了好几下,恳切地凝视着长孙无垢,说道:“我愿意!二少夫人有什么差事,尽管支我去做。”

李淳风忧她表现得太过热情令人不喜,轻扯扯她的衣袖,掩口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袁雨眠立刻明悟,收声不再说更多,只眨巴着一双几乎能倾诉言语的杏眸,向长孙无垢表达自己的意愿。

长孙无垢喜欢她的率真,向她回以一笑,唤来侍候在书房外的下人,吩咐为他们安排好住所和日常用具。

目的达成,两人便不再打扰小夫妻的相处时光,跟随下人告辞离去。

被带领着途径府内用于设宴的厅室附近,李淳风同袁雨眠忽然听到屡屡不绝的丝竹管弦之声,渐渐能嗅到浓郁的酒香。

显然府内仍在举办饮宴。

袁雨眠轻蹙起眉,不解饮宴未停,身为胜仗主角的李世民怎么会忽然离席去往书房。

下人已知她与李淳风将成为李世民的宾客幕僚,主动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庆祝胜利的酒席已经结束,二公子与其他武将自然都告辞,当下是晋阳宫监裴寂裴大人在与国公共饮。裴大人深受国公青睐,即便没有庆祝的宴席,寻常时候也常常相聚倾谈,偶尔晋阳县令刘文静刘大人同样会来赴宴,袁小姐不用奇怪。”

袁雨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记下这两名文官的名字,收回望向宴会厅的视线,不再驻足,随下人继续行去。

考虑到他们是师兄妹二人,为了让他们互相有个照应,长孙无垢安排给他们的住所是一处闲置小院内门户相迎的两间房。

房间已经被收拾齐整,下人问过他们是否还有别的需求,得到否定答案后,闭门离去。

独与师兄相对,袁雨眠终于无需再压抑心中兴奋。

她跳坐到榻上,晃着两条小腿感叹道:“他们真的很恩爱,我好高兴,我嗑的爱情是真的!”

李淳风闻言,愣了愣。

稍顷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李世民与长孙无垢夫妻二人,却仍然不解她为什么感到高兴。

他与她同见了容貌绝佳的少年夫妻二人亲密无间,却至多心生艳羡,无法像她一般兴高采烈。

“你不懂,在星际时代所能搜集的残缺历史资料,多是讲帝王无情。讲他们对待臣下是良弓藏、走狗烹,对待爱人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或许人登临高位后被权利异化得无情,的确是历史的主流,可在大唐,至少我所了解到的天可汗与妻子是鹣鲽情深。”

她叹了一声气,眼睫在面颊落下细碎的阴影:“然而即便用文字资料去证明明君贤后之间是不容置疑的专情和偏爱,也还是有很多人尝试阴谋论,编排出其他可能。”

就连各种宣称复原古代的影视作品,也更加偏好用突然插入的所谓真爱来战胜少年夫妻青梅竹马的情谊,将长孙皇后树立成为真爱路上的阻碍。

袁雨眠陷入不快的回忆中,气嘟嘟地撅起嘴。

外间夕阳已经落下,攀过窗棂,映红她的小半张脸。

李淳风的心不自觉间变得柔软,唇线弯起弧度。

他的确不能懂她的全部感受,但不希望看到她继续郁结,开口宽慰道:“你我已在李府,比起你口中编排之物,如今你不是能够在近处见证你想看到的一切了?”

开解的话将小姑娘从回忆中捞了出来。

她情绪来去都快,重新露出粲然笑容:“是呢,不过既成为门客,就不能只是旁观了,得尽些门客的职责,为他们分忧才是。”

话虽如此,她还没想好该做些什么合适。

李淳风指点她道:“二少夫人既然明言与你投缘,你不如明日起就去看看怎样帮她的忙。偌大一个李府,中馈用度都压在她的肩上,应当有不少你可分忧的地方。”

然后他将自己的计划也分享给她知道:“军略我不曾涉猎,怕是难入李二公子的军营帐下,不过我与晋阳县令刘文静曾经有过书信往来,所以准备重新与他建立联系。”

两人都有了安排,又浅聊几句,便各自歇息下,养好精神以待明日作为宾客去实现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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