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清平乐（14）
“官家，”
云清先一步出来，带着小徽柔行礼，小徽柔一见皇后并道：“嬢嬢真美。”
“官家，”
赵祯转身，顿时眼前一亮，平日里的皇后虽也多着红色衣裳，但今日，藕荷色的衣裙加上红色华丽的冠子，让皇后更显年轻与雍容。
赵祯极少见到皇后这样的一面，不免心中一动，更是呆立了片刻，“这么多年，竟未见你这样装扮过。”
赵祯那看呆了的神情让皇后心头欣喜又略微羞涩，她知道，官家是喜欢的。
“禾儿今日的打扮也与平日不同，”赵祯今日是分外惊喜啊，不由调侃道：“难道，你们都是背着朕偷偷地打扮，若非朕今日突然不告而来，竟没福气看到吗？”
皇后欣然一笑，挽留道：“快午膳了，官家便将就在这儿用膳吧。”
“哎，”赵祯故意叹气，佯装失落：“今日不约而同地来坤宁殿打秋风，不知道皇后是不是只给青菜豆腐吃啊？”
“怎的我也要拿出私房钱让厨房加菜，中宫的面子还是要撑住的。”
皇后和赵祯之间难得这样轻松的氛围，不过小徽柔看见怀吉，又忘了礼仪直愣愣的跑到梁怀吉跟前，“跟我来一下。”
说着就拉着梁怀吉都到门口，关心问道：“那日回去爹爹有没有责罚你？”
梁怀吉看着眼前小公主，不由欢喜，认真回到：“回公主，除了罚俸，没别的责罚了。”
“罚俸？那你会没钱吃饭吗？”
“不会的，公主，”小公主天真娇软的话语中是对他的关怀，这已经不是公主第一次救他了，他从未忘记过，心中一直记着。
“那糖也有的吃？”
梁怀吉很认真的解释道：“公主放心，在宫中不会因没钱而饿肚子，况且，我们平时没有机会花钱，管家仁慈，三月俸禄是很轻的责罚了。”
“那我就放心了。”
“谢公主记挂。”
……
偏殿里正用午膳的赵祯，皇后听见外间的声音都是一脸宠溺。
“这孩子，”云清听着小徽柔开怀肆意银铃般的笑声，摇头故作无奈道：“是该好好学规矩了。”
皇后虽觉得徽柔有些失礼，不过年纪尚小，也该是这样，便道：“徽柔聪明明理，在外从不失礼，只是活泼些，倒也没什么不好。”
云清又故作担忧道：“有官家和娘娘宠着小徽柔，小徽柔哪能不活泼呢，只怕是要活泼过头破天了。”
“我便要一辈子宠着她，让她永远如此开心，开怀大笑，”赵祯望着外间的徽柔，眼神宠溺中夹带着一丝羡慕，那是他不自由的一生中极力想要给与徽柔自己所不曾拥有的东西：
“今后我定要给她找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夫君，旁的不要紧，要纵着她永远如现在一样，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
时间总在眨眼间流逝，一个不注意，端午到了，端午也是朝臣官家休沐的日子，还是最兴来的举办百日宴的日子。
小徽柔身边也有一个暖心关怀的梁怀吉在学习时照顾。
小徽柔逐渐长大，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小大人一个的小人啊，背诗学画样样都行，规矩礼仪优雅姿态无人置喙，她已经在时光里慢慢长大成一个优秀可爱的人儿。
教育上有皇后娘娘和赵祯，规矩礼仪也有女官教导，云清一身轻松，只需要顾好最兴来就行。
端午这日，皇后在后苑设下宴席，邀请皇室宗亲参加，最兴来是赵祯当下唯一的皇儿，不论宗亲大臣后宫妃嫔都是怎么样的心思，宴会上都得笑意盈盈。
这一日，皇后带着盛装打扮的众位妃嫔前往福宁殿，还未到时，福宁殿內侍来禀，赵祯正与大臣商议政事。
小徽柔一听要去福宁殿等着爹爹，皇后便让末位妃嫔带着小徽柔去了福宁殿，也是给其他娘子见官家的机会。
宴会开席时辰快到了，官家赵祯还未出来，皇后召来张茂则前来问话，云清带着侍女独自前往后苑等待。
了解到情况，皇后有些无奈，这夏竦一事闹得满城皆知，谏官们求见赵祯并说夏竦有失体面，要弹劾夏竦，想必赵祯也听着长篇大论也头痛吧。
当然，头痛的岂止赵祯一人，还有一个人更加恼怒，那就是张妼晗身边婆婆——贾教习。
这贾教习与夏竦年轻时便郎情妾意，后为了前途，夏竦娶了一个妻子，又与贾教习暗里勾搭在一起。
夏竦贪婪爱财，贾教习也不是什么好人，两人狼狈为奸抓住张妼晗一心让张妼晗高位，为自己谋福利。
而张妼晗一心认为这宫里只有贾教习和赵祯值得信任，最兴来百日宴这日，即便怀有身孕，依旧穿戴的花枝招展，戴着满头鲜花象牙冠子前往宴席。
皇室宗亲皆已到齐，后宫娘子也以落座，唯有等待官家赵祯前来开席。
看见官家赵祯的身影，等待良久的皇后并未注意到赵祯脸色有异，起身道：“准备开宴。”
云清与赵祯从小相处，他面色虽平静，然嘴唇绷直，脚步略快，这是他生气的时候的表现。
“且慢，开宴暂且延后。”赵祯压抑怒气，平静吩咐皇后：“皇后，先让司宫令奉上宫籍名册。”
皇后虽不知赵祯因何动怒，却也依言吩咐让人去请司宫令。
云清见赵祯拿着名册将李司饰等三十余人除名并逐出宫去，意外又不意外，她早就听闻福宁殿的李司饰藏不住话，且嘴碎，仗着是赵祯的梳头夫人便心气大了，背后常说人短。
赵祯为人宽厚，不爱与人计较，这次李司饰怕是真的触怒了赵祯。
第一次见到赵祯雷烈风行，不留情面的处理宫人的皇室宗亲后宫娘子们，有人惊诧，有人不动声色，有人心惊，有人平静了然……
不论众人如何想，宴会该继续的还是继续，宴会一如既往的无趣，还是老样子，也只有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的舞蹈能入眼了。
歌舞虽动人，然而官家赵祯身边没了梳头夫人，有人的心思就动了起来，这不，宴会过后，待皇室宗亲出宫，后苑这里，赵祯与众位娘子还在说话时，张妼晗抚着肚子想起贾教习的话，迫不及待提起话题：
“如今逐了梳头夫人，内外皆知，官家对谏臣之言的重视是极好的，可是日后，谁为官家梳头呢？”
俞娘子道：“尚服局，不是还有一位陈司饰？”
张妼晗立即找出理由反驳道：“陈司饰的妆品制得倒是好，可惜不会导引术，梳的发式吗，也不见佳。”
皇后打圆场道：“陈司饰的年纪确实大了些。”
“给我梳头的丫头倒是不错，会导引术，疏的又好，手脚又轻，梳完头发都不会掉几根，就是官家见过的许静奴，今年十六岁了。”
这话一出，除了官家赵祯，谁不知道张妼晗的目的，有了她的人在赵祯身边，传递消息，说好话，净是好处。
云清与俞娘子悄然对视，给赵祯梳头娘子是谁都无所谓，就是不能是张妼晗的人，依着她那张狂得劲儿，还不知会怎样呢，尤其是俞娘子，性情平和喜静，不善辩驳，住处又与张妼晗离得近，平日里也受不少气，更是不想让张妼晗的人做赵祯的梳头娘子。
“我知道，她做事倒是挺得体的。”
俞娘子一听好像就要定下人选了，眼神瞥向云清，云清留意到对面张妼晗恶意的目光，不慌不忙温声道：
“官家，娘娘，臣妾也有一人想要推荐。”
赵祯诧异了片刻，道：“我知道禾儿在这些事上是极随和的，我记得你没有专门指定哪位女官给你梳头吧？”
“臣妾确实没有专门指定过，”云清灿然一笑道：“官家知道的，臣妾身边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官，她懂臣妾心意，极为妥帖；加之，臣妾也不喜太过繁杂的发髻，舒适就好，然，若是有手法极好，对疏发妆容又有独到眼光的女官，臣妾亦欣喜，不敢独霸。”
赵祯是知道云清身边有一个女官梳头极好，有了优越在前，还能让云清赞叹的梳头娘子，赵祯倒是有了兴趣，道：“说说，是什么样的女官能让禾儿都忍不住留意了？”
“这孩子名为董秋和，她实在太聪慧灵巧，眼光独到，连嘉儿（嘉月）都连连赞叹，臣妾亦是被她吸引，恰好官家需要一位梳头娘子，臣妾就想起她来了。”
“苗昭仪确实随和厚道的紧，对发式配饰并不挑剔，倒也没见过什么出奇的装扮，此时听苗昭仪描述，臣妾也好奇这位十四五岁刚入宫的宫女，究竟是梳了什么发式又配了什么花冠，让苗昭仪满意至此呢？”
明晃晃的讽刺一出，皇后赵祯眉头一紧，赵祯有些不悦，皇后更多的是平静。
云清不是什么打上门来还不还回去的人，面带笑意眼神冷冷地看着张妼晗：“只闻西施丽质鱼沉水，未闻东施效颦有人怜，发式配饰不过是锦上添花，自然，张美人的确是需要好好装扮装扮的。”
张妼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云清是在讽刺她是东施，气的怒目而视：“你…你敢说我是东施……”
“张娘子，”云清异常淡定的喝口茶，平静道：“你怀有身孕，注意点，心平气和才是对孩子好。”
张妼晗一时语塞，又咽不下气，转头看向上首的赵祯，忍不住撒娇：“官家～你看～”
赵祯也无奈啊，一边是心头宠，一边是青梅，两个女人都是他的爱，帮哪一边都不好。
皇后不忍赵祯左右为难，为他解围：“臣妾忽然想起来了，苗昭仪推荐的这个女孩子，臣妾也是见过的，而她梳的发式官家倒也见过。”
赵祯见皇后为自己解围，那还真是松了口气，听皇后说自己见过，先是皱眉思索，后恍然， “难道便是那日…我见你……”
他还记得那日他见云清与皇后装扮异常动人，倒是印象深刻。
皇后见官家想起来了，笑而不语，她也记得那日官家看她的眼神，让她又一次心动。
“官家，李司饰离了宫，苗昭仪和张美人推荐的女官都不错，许静奴机灵活泼，董秋和斯文沉静，做的发式各有好处，臣妾亦难绝，究竟谁更合适些，官家意下如何呢？”
赵祯思虑后道：“让这两人均做准备，随后两个月，董秋和给苗娘子梳头，许静奴给张娘子梳头，其他娘子若有推荐，亦可明日跟皇后讲，同那两人一样，七夕那一天，朕看谁给娘子梳的头好，便选谁做朕的梳头夫人。”
事情已经定下，张妼晗也不能再说什么，看着上首的赵祯只顾着与皇后说话，对自己不理，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坐在那儿咬牙愤恨难过，她想站起来怒斥，诉说自己的委屈；可是，官家不喜欢自己太过任性，她只能咬牙忍耐，见赵祯离开，直接甩袖离去。
皇后虽不喜张妼晗失礼却也没说什么任由张妼晗离去。
不提张妼晗回了自己的鸾凤阁如何哭了一场，又是如何后悔自己太心急鲁莽，这边，皇后与云清各自回到自己宫殿换下礼服，换上舒适的家常衣裳后，云清去往了坤宁殿。
云清知道皇后想要说什么，也知道皇后会说什么，不要和张妼晗争气，不要坏了自己心性，任她任性无理……
可是，张妼晗视小徽柔为杀女仇人，必将处处针对小徽柔，更是将这后宫娘子视为敌人，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忍她，让她。
相交多年，云清自认也算是与皇后是朋友，虽然了解皇后的性子，也知道他所思所想，那必然是会让人失望的，可是，云清依然问道：“娘娘是不赞同今日我与张娘子的争锋吗？”
皇后端坐上首问道：“你这性情，从不与人争胜，今儿又是何苦呢？”
“她跋扈嚣张，看不起我，我都不在乎亦不嫉妒，然而，她认定安寿公主之夭是受人诅咒，认定是小徽柔害死的，已然将小徽柔视为杀女仇人，不将处处针对小徽柔，对徽柔不利，我不能让她有伤害小徽柔的机会。”
“那又如何呢？从此同她争风吃醋斗高低？”皇后实在不理解云清今日的做法，见云清淡淡模样，亦是生气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