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平安守在粮仓门口,粗犷黝黑的脸上,还残留着丝丝痛感。
只是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对他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许攸高高在上,更是袁绍的军师和故友,是他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反正许攸搬走少许粮食倒卖,在大战期间也不容易查出来。
只是,许攸这样的身份,却从粮仓搬运粮食倒卖,让人觉得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其实也是普通人,也有贪婪和欲望,也是要吃喝拉撒。
“将军,粮仓起火了。”
在吴平安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士兵高声呼喊。
吴平安一下就回过神,他转而向粮仓看去,瞬间看到粮仓内燃烧的大火,滚滚浓烟,大火蔓延。
咯噔!
吴平安心头一突。
他顿时紧张起来,神情更是忐忑。作为镇守粮仓的将领,现在粮仓着火,大火蔓延开,这就是他的责任。如果是以往时候,粮仓失火可以找理由推卸。
现在是战时,粮仓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粮仓的粮食被一把火烧了,追究下来,必定是杀头的大罪。
吴平安心头惊骇,眼珠子滴溜溜的快速转动,思考该怎么办。
忽然间,他看到粮仓内一队人马冲出来。
为首的人赫然是许攸。
吴平安眼前一亮,立刻有了想法,高声道:“许军师,你带人去巡视粮仓,却打翻了火把,造成事故。这事情,我会向晋王禀报的。”
许攸冷笑一声,说道:“你想把责任推卸给本官随你了。事实上,就是本官纵火焚烧的粮仓。”
“你,你……”
吴平安的脑中仿佛是炸了。
许攸纵火焚烧粮食
许攸是袁绍的谋士,是晋国的人,怎么能干出纵火的事情,简直是让人无法理解。
许攸蛊惑道:“你什么你,粮仓的粮食被烧掉,袁绍无法立足鄚县,迁怒之下,你觉得你能逃过一死吗想活命,就跟着我一起逃。”
“我们抓紧时间撤离,立刻出城。凭借本官的身份,出城容易得很。现在袁绍没了粮食,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你留下只能找死。”
吴平安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转眼又下了决定,高声道:“我跟着您一起。”
“走吧!”
许攸断然道:“愿意走的跟上,不愿意的自谋生路。”
话音落下,许攸迅速策马离开。
许攸带着百余亲卫,加上吴平安带走的四十余人,一百四十多人直扑北门去。许攸早就想好了的,他只需要谎称是袁绍安排出城去查探,保证能出城去。
毕竟,他是袁绍的军师。
以许攸的身份,没有人会怀疑,也没有人敢阻拦。
这是许攸的底气。
在许攸直扑北门去的时候,粮仓的大火很快形成滔天火海,冲霄而起。通红的火光,驱散了周围的火势,使得周围亮如白昼一样。
这情况,很快被军营的士兵发现,士兵迅速朝张郃的营帐去禀报。
张郃晚上没有休息,还在看地图,思考可以借助的手段。只是,张郃盯着地图看的时候,士兵直接冲进来,高声道:“张将军,粮仓的方向燃起了大火。
”
刷!
张郃脸色大变。
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一旦粮仓起火,数万人留在鄚县城内,那就是无根之萍。
想立足都很难。
张郃匆匆起身,大踏步的冲出了营帐,朝粮仓的方向看去,赫然是火势滔天。燃烧的大火,照亮了夜空,更有滚滚浓烟不断的蔓延。
张郃刚打量片刻,却见高览、沮授、田丰都跟着来了。
一个个都得到消息,神色急切。
张郃作为军中的主将,他迅速吩咐道:“高将军,你坐镇营地,稳定军心,确定将士不能出现哗乱。
”
“没问题!”
高览立刻就回答。
张郃看向田丰、沮授和逢纪等人,沉声道:“田先生,您带着大王的谋士,立刻去见大王,禀报粮仓的情况,商量应对的策略。末将带着人,去粮仓查看,了解清楚缘由。”
“没问题!”
田丰也果断回答。
所有人各司其职,高览留在营地中,田丰、沮授等人朝袁绍居住的宅子去,张郃则是骑着马,带着一队骑兵迅速的朝粮仓的方向去。
从营地到粮仓,距离并不远。更何况张郃是骑马赶路,不到一刻钟,所有人来到燃烧的粮仓外面。
站在远处,都能感受到粮仓蔓延出来的滚滚热气,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火势,已经彻底吞没了粮仓。
没有人能靠近。
没有人能救火。
袁军士兵在城内的吃食,都在这一把大火中慢慢消耗。
张郃想不明白,明明安排了将士镇守,竟然会着火。张郃心中猜测的同时,立刻安排人向周围搜寻士兵,很快找到了没有跟着吴平安一起撤离,却注意到情况的士兵。
张郃询问士兵后,知道了具体的情况,脸上的神情更是震惊。
许攸带人纵火。
然后,带走了粮仓的偏将吴平安。
张郃更是诧异,许攸是袁绍的心腹,在晋国位高权重,怎么可能会背叛呢张郃再一次向士兵确认,可是换来的依旧是不变的答案。
就是许攸!
张郃觉得奇怪,不明白许攸怎么会背叛。张郃、高览、沮授和田丰这些人,都是袁绍在冀州招揽的人,是冀州派系,袁绍重用这些人,实则有些防备。
许攸不一样。
许攸一早在洛阳时,就跟随了袁绍,双方关系莫逆,深受袁绍的器重。就算要背叛,冀州本土的人,都还没有做出抉择,再怎么也不该轮到许攸来背叛啊
张郃不敢耽搁,带人迅速朝袁绍居住的住宅去。
张郃心中,已经是能预判到,袁绍得到许攸纵火的消息,以及需要逃离的消息,会是如何的暴怒,会是如何的绝望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自己又该怎么办
张郃内心生出了一丝的迷惘,好端端的镇守鄚县,如果坚持一两个月,等天气进一步寒冷,外面大部分区域冰封冻住后,张辽的大军肯定率先撑不住。
没了粮食,鄚县就没有坚守的可能。
张郃又摇了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没了粮食,就没有长远绸缪的可能,只能把眼前的这一关过去再说。甚至这一把大火下,或许这一关都过不去。
“我这是在哪”
一觉醒来,朱寿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他茫然四顾,入眼的是一间古香古色的厢房,房中陈设奢华,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床榻前站着一个老伯,身后则跪着几个下人打扮的婢女小厮。
而那老伯看见朱寿睁开双眼,面上不禁一喜,叫道:“少爷,您醒啦!老方我都要被您吓死了!”
少爷
听着这奇怪的称呼,朱寿登时吓了一大跳!
卧槽!
自己这是穿越了啊!
靠着床榻,他下意识揉了揉眼,帷幔的样式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这是明朝洪武年间的风格。
朱寿看向那个老伯,自己是个富家少爷,那他肯定就是自己府中的管家了。
于是,他便下意识的问:“本……本少爷问你,今朝可是大明洪武年间”
“是啊少爷!”
“哈哈哈,竟真的是大明!”
朱寿蹭的一下从床榻上坐起,一拍大腿,眉飞色舞的说:“胡惟庸案可发生了北元还没覆灭呢吧
”
“盛世之始,大明百废待兴!”
“本少爷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之机到了啊!”
此刻,他心中激动极了。
纵观史书,得国最正,莫过于明!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大明,乃是史上最具气节的朝代!
好不容易来到大明,若不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岂不可惜
正激动着,管家老方却是脸色一变,面露悲戚,转头便往门外跑,大声高呼。
“来人,快去叫大夫过来!”
“快,快去通知老爷,大事不好啦!少爷的脑疾又犯啦!”
朱寿顿时一懵,这啥情况啊
忽然,一段零碎且陌生的记忆涌上他的心头。
当记忆融合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傻了。
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乃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
无恶不作,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这货打小就患有脑疾,便宜老爹在外经商,只有爷爷一直陪在他左右,为他请遍名医,从未放弃过治疗。
也正因如此,老爷子为了让他尽快痊愈,一旦发现这败家子表现反常,抓过来就是一顿扎针。
前些日子,这厮又病了,一直神志不清昏睡不醒,府中上下尽皆心急如焚。
而这一睡,也让自己来到了大明。
等等!
朱寿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自己初来乍到,就跟人说要建功立业,匡扶天下……
这严重不符合这败家子的性格啊!
在别人看来,这不纯纯是典型的犯病征兆吗
那岂不是说……自己又要挨扎
不行!
得跑,再不跑,可就出大事了!
正要脚底抹油开溜,迎面却撞上一个老头疾步进门。
老头身穿明黄常服,年纪六十出头。
虽是头须皆白,可他精神抖擞,双目矍铄,看起来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
朱寿看着对方,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才有些生涩的道:“爷爷……”
这一声爷爷,瞬间叫的老头面色一变!
他痛苦的把眼睛一闭,道:“看来寿儿你真的又犯病了,打从你记事起,就从未叫过咱一声爷爷的啊!”
畜生啊!
朱寿心里不禁破口大骂,这还是人吗
竟连自己的爷爷都不认!
正想开口解释一番,几个下人却是直直闯入房中,一个老大夫疾步走入,开口便道:“快,按住少爷,老夫立马扎针诊治!”
说罢,直接取出银针,摇头晃脑地道:“来来来,少爷莫急,扎上几针,您的脑疾也就好了!”
朱寿瞬间吓得脸都白了:“不不不!本少爷没病、没病!”
老大夫一脸的痛心疾首,道:“没错了,少爷往常犯病,也是这般说辞!”
“少爷,切不可讳疾忌医啊!”
“你且放心,老夫这针灸之法,祖宗已传下十八代了,定能治好少爷的脑疾!”
说话之间,他手中银针,已是逼近了朱寿的脑门。
“少爷,你躺稳了!”
“你不要过来啊!啊……卧槽!”
随着杀猪一般的嚎叫,朱寿一下没了声响。
不出片刻,他便顶着满脑袋的银针,脸色苍白、浑浑噩噩的坐在了床头。
他心里懊悔极了。
自己还是太年轻啊!
刚穿越过来,还没弄清情况,开口便要胡说八道,这不纯纯找抽吗
可很快,他又振作起了精神,看向老头:“老…
…老头子,今年是哪一年”
一听老头子这种大不敬的称谓,老头一点也不恼,眼中甚至还掠过了一抹欣喜。
看来,大夫针灸的效果不错,咱的大孙子可算正常点了。
“洪武二十四年,怎么了”
“二十四年啊……”
朱寿随口哦了一声,可突然又是一怔,不可置信的问:“你说是几年”
老头耐心的回道:“洪武二十四年。”
朱寿心里一沉,不由再问:“李善长可被诛族了胡惟庸余党,也随着他的死彻底肃清了吧”
老头双眼顿时射出一抹犀利的芒,一字一句道:
“你说胡惟庸案”
话音刚落,下人们的身体齐齐一颤!
明明日头正烈,众人的脊背却是一阵发凉,冷汗四冒。
胡惟庸案。
这个字眼,实在太让人心悸了!
老头,正是大明皇帝朱元璋!
洪武十五年,皇太孙朱雄煐薨,下葬紫金山陵。
送葬途中,一道惊雷落下,朱雄煐在棺中活了过来,却也因此精神失常,患上了脑疾。
朱元璋本想将他接回宫中,奈何此事天下尽知,于是裁撤随行的太监、御林军共计三千余人,封锁消息。
随后,他将朱雄煐改名朱寿,并秘密安置在应天府郊外,养至如今。
而今日,李善长全家于午门处斩,长达十年的胡惟庸案,终于落下帷幕。
他心忧这个患有脑疾的大孙子,杀完了人,便急冲冲赶了过来。
可朱元璋怎么也没想到,孙子又犯病了!
而且,他竟然提了胡惟庸大案!
要知道,李善长的死,京师上下尚未传开消息。
孙子远离应天府,又是从哪听到的风声
这事有蹊跷啊!
想到这,朱元璋深深的看了朱寿一眼,问:“寿儿,此事你听谁说的”
一听爷爷这么说,朱寿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摇了摇头,忙道:“老头子,来不及解释了,赶紧跟我一起收拾东西跑路吧!”
跑路
跑什么路
朱元璋一身威严的气势顿时一滞,人都懵了。
管家老方听完也是一阵错愕,忙道:“少爷,为什么要跑路咱老老实实呆在天子脚下,不好吗”
朱寿摇头道:“好啥啊!李善长一死,太子朱标很快也要死了!”
“到时候,皇帝朱元璋大开杀戒!”
“现在不跑,难道留下来等死吗”
轰!
话音落下,朱元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啥
咱的标儿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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