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北面的西伯利亚平原上的部落也是大明羁縻的一部分。当然，大明对边塞的管控力度全看军队，现在对西伯利亚的控制，可以说没有。
但在名义上，这里的确是大明的土地。
王杲并非是第一次来这破地方，对比建州，西伯利亚更冷，也更贫穷。这个年代，游牧民族都向往中原，但他们跨越不了长城，只能在草原呆着。
这些草原人实力如何，全看距离大明的距离是否很近。
距离大明近一点的游牧民族，大多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反倒是那些距离大明非常遥远的游牧民族，他们在内部争斗干不过其他游牧民族，只能在北方，最苦寒的地方苟且着。
“父亲，哈达部来人了。”
王杲喘着粗气，即便是夏天，此处温差依旧不小。他常年征战，却不如去年到现在对身体的伤害大。
他回头眯眼，只见一抹抹阳光底下，自己二儿子阿越到来。
阿台战死的消息让他心悸，不是因为儿子。
而是因为自己打有可能会像阿台一样战死，甚至被大明生擒，凌迟处死。
好在大明并未发动进攻，他们仍旧在试探，在忙于春耕，经营辽东，做那些辽东军户不会做的事情。
这
让他愈发绝望。
陆子吟要的不是短时间经营一个地方，而是长久的经营辽东，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哈达部来干嘛？”王杲语气生涩，哈达部是女真部落之一，在地理上面属于海西女真，但跟自己一家关系不错。
现在临时居所，便是哈达部提供的。
不是免费，而是用大笔金银换来的。
“回禀父亲，他们据说是希望父亲赶紧离开这里，大明正在各地调动军队，似乎要开战了。”
王杲目光一凝，眉头紧皱。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战争，意味着自己跟哈达部有好的关系也将告一中断。
“我老哥来了？人在哪儿？速速带我过去！”
他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与阿越错身的时候，用只有自己两个人能够与听到的声音道：“做好准备，他们可能会动手。”
阿越愣在原地，后背发凉。
他这才反应过来，哈达部可能已经在读归顺大明。就像他们一直做的那样。
大明一旦强盛，他们便会成为大明的走狗。
阿越缓慢转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变成了铁青。
只可惜，无人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王杲待人处事本事一流，他早年除了在大
明盖州学习之外，还跟许多女真头领关系极佳，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只可惜，随着年龄增长，这样的关系逐渐走向破碎。利益才是当下衡量一切的东西。
当初他得势，横扫辽东的时候，许多人都想要分一杯羹。现在自己失势，过往的兄弟便想要踹自己一脚。
这就是兄弟。
哈达部的头领姓那拉，名叫万与温姐。
这是他的女真名字，他的汉名简单得多，叫王虎，跟建州女真关系极好。
只不过时过境迁，王虎对建州女真再无真情，只有兔死狐悲后的一滴口水。
建州女真造反，他们哈达部对大明却是忠心耿耿。私底下，他都开始盘算王杲的脑袋值多钱了。
不管哪家得了辽东，海西女真四部当中，都有哈达部一份。自己身为酋长，在大明强化羁縻统治，清扫不服的时候，自然要顺应天命。
王杲是好人，应该牺牲自己，让自己加官进爵。
“王杲，最近如何？这一出牧场虽不是我哈达部最好的牧场，却胜在隐蔽，以前不会有明人打扰，未来就说不定了。”王虎笑眯眯的，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弟兄，他目光略过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心知肚明这些人还不知道大
明已经进攻的消息。
王杲闻言苦笑，似乎明白了王虎的意思，道：“时局如此，老哥能够留我在此处这么久，已经不易。既然明军随时都会北上，干脆我今天就走。”
他咬咬牙，不知道王虎什么时候发动，却恨不得现在就走。无他，时间不等人，他从来不会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今天？不会太着急了吧？”王虎吃了一惊，心中却是盘算着如何将王杲留下来。
“这样，我给你置办一桌酒席，今晚杀鸡宰羊，明日你们再走，如何？”
王杲心中叹了口气，却是猜对了对方想法。他不动声色的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明日离开的事宜，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说明。”
“什么？”
“既然是来了我这里，那就应该我做东。”
王杲用力抱住王虎，道：“兄弟，多谢照顾了。”
此言一出，王虎心中难免有些愧疚，脖子也有些凉。
“你作甚！”
并非是错觉，一个女真人大喊，从腰间拔出战刀，直指王杲。
王杲面色不改：“既然是要吃酒，要离开，就让王虎老哥陪我一段路程。不然的话，我怕走夜路，走不安稳。”
王虎脸色微变，也明白了王杲已经猜到自己想
要做什么，便叹了口气：“大明军队三五日之内就能到这里。老哥我收留了你，消息传到大明耳中，走了你我没办法交代，才会出此下策。”
“你走吧，我做错事情，自己去跟大明天子请罪。希望你能够在北面活下去。”
王杲冷笑：“王虎老哥，你以为我现在还相信你吗？大明磨刀霍霍，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你自己知道。照我看，大明军队兴许就到了附近，我手上有了朝鲜国王，现在再多一个你，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筹码？”王虎笑了，笑的很肆意：“我这一次来，除了想办法抓住你之外，还要把那朝鲜国王杀掉，嫁祸在你手中。这是对我的惩罚之一，日后就没什么哈达部了，哈达部上下的女真人，都会归于大明。”
“大明辽东副总兵陆成亲率五千骑兵来了，他们最迟明天就到。你抓了我，我死，我儿子活着灭你一族，也算报仇。”
“理由？大明为什么要杀朝鲜国王一族？”
“你在大明读过书，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现在就算把此事公开，谁会信你。我奉劝你一句，赶紧走吧。”
“走？还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