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带有些许书生气的皇帝，居然也能干出此等残忍的事儿。
还当真这是遗传了老朱家惯来的血统，解决文臣武将的手法出奇一致，简单而又粗暴。
“皇上虽然一时痛快，可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张嫣梨花带雨的脸上，涌现一丝尾纹来。
纵是朱由检，亦难免被她的美色所吸引。
“当初怒意上头时，没想过后果。”
“现在冷静过后，想了。”
“所以特此来找皇嫂帮忙出个主意，看看该当如何，才能保证朕不被那些文臣纠弹？”
张嫣想了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皇嫂尽管说。”
但她美妙绝伦的脸上，却也皱了起来，“怎能如此呢？”
“皇上哪，你真是冲动了。”
朱由检叹息了一声，“朕也知道自己是一时冲动，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人已经都打死了，还是快快想想，如何渡过难关吧。”
一旁站着受到了点儿冷落的周皇后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有话直说无妨。”
张嫣叹了口气，“唉，妾身只怕说了，皇上会不高兴。”
“什么事儿？”
“朕怎会不高兴呢？”
“尽管说。”
朱由检拍着胸脯保证道。
“皇上，这几个大臣来找你，肯定是有所目的。”
“能告知一二吗？”
朱由检没有犹豫，直接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大致便是，吏部尚书还有几位四品官员共同来逼着朕，要打压募捐之风。”
“朕当时，是受不了这个憋屈，所以才怒从心生。”
“你也知道，这些官员们违背了不得与商人通婚的祖训条例吧？”
“现今朝堂上的臣工们当中，竟然有一大半都是各地乡绅世家经商大族的子女。”
“就在今日，居然还以祖训来压朕，说什么募捐和收取文人税款无异，乃是违背了不收文人税的祖训，与民争利。”
“可是千万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天下的土地大多数都在掌握在那些世家大族的手里头，这些大臣们挂名的产业，统统不用缴纳税款，朝廷的税，就更难收缴，便只得分摊到那些一无所有的百姓头上。”
“卑微的税收，怎堪大用？”
“募捐之事，虽为阉党提出，但实为我大明之要害，做的好，也能利国利民，做的不好，朕自会承担骂名。”
“虽然朕有错，但他们也有错。”
张嫣点点头，接着便说道：“若真如此，皇上是为了坚持募捐而庭仗致死了几位朝廷重臣。”
“募捐一事，归根到底，却由阉党提出。”
“在天启朝时，凡朝堂臣工，想面见圣上传达国事，必先面前魏忠贤，得其应允，才能见到皇帝。”
“现今阉党未倒，更提出大兴募捐之风的建议，皇上非但不拒绝，反倒应允了他们的做法。”
“真要追究起来，那些敢站出来的文臣或许一时嘴快，但既说募捐之弊，矛头便直接指向在魏忠贤身上。”
“所以皇上您根本不必担心，这烂摊子，得让阉党们来收拾。”
“说的倒也是。”
“可党争不停，朝堂便无法平静，真正想有一番作为的臣子也不敢冒出头来。”
“毕竟是朕下令庭仗打死的人。”
“按照那些清流大臣们的意思，朕也得有一定责任。”
“为何，皇帝不停止募捐呢？”
张嫣的话语问到了重点，“照妾身看来，这才是问题的源泉，虽说现今国库紧缺，但至少没到那窘迫的地步，挤一挤，省一省也还是能够筹措出银子来，并非一定要募捐。”
“而且这募捐，不过是阉党临时想出来的一个立足之法而已，短期可用，但久而久之，弊端就会显现无疑。”
朱由检反驳道：“皇嫂此言差矣，募捐乃国之幸事。”
“乡绅世家大族的财富多了去了，募捐出来的这点钱财断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还能给他们带来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
“朕对他们，算是客气的了。”
“要再不识抬举，你说，他们不肯募捐给我大明，那究竟是想募捐给谁呢？”
“是否有了别的心思？”
朱由检的眼神里冒出了逼人杀气。
张嫣却摇了摇头，“皇上误会了。”
“如何说起？”
“妾身之意，是指皇上可以借此募捐一事，改革税法，施行乡绅一体纳粮之策。”
“简而言之，就是牺牲掉天下官员们和财主世家大族们的利益，以此来压制阉党。”
“也便是利用两党相争，来做一件对于国家有利的事。”
“虽然也许上下不同心，施行阻力重重，但对日后的改良处理，也好做了一个铺垫，不至于让天下的官员乡绅难以接受。”
“皇上，嫂子说的没错。”
周皇后也点了点头称赞道：“这才是长久之策。”
“如若真的开了这个头的话，那么日后对于大明来说，再也不怕国库紧缺无银两可用了，只是这改革，肯定不容易。”
“只怕不止朝堂上的阉党、清流不满意，恐是民间也会激起不少动乱来。”
张嫣自信道：“这有何惧？”
朱由检眼前一亮，静静听其言之。
“自古以来，造反的都是哪一批人？”
“那些官员士绅眼中的贱民和百姓！”
“而官员和士绅大族，难成什么大气候。”
“只要民心所向，百姓们都站在你这边儿，难道还怕那些乡绅不交税不成？”
随她义愤填膺的说完，朱由检凝重的点了点头。
“皇嫂此番话语，就如一颗钉子扎中了朕的心，朕一定记得。”
“只是现今国家危难之际，再难动刀改革。”
张嫣摇头叹息一声，“奈何国事繁多，朝堂党争不停，圣上的雄心壮志，无法得以施展。”
“暂时，朕还得清理一下国家的害虫。”
“忽要担心，虽大明正处一片混乱之中，但朕必会肃清寰宇，造出一个太平盛世来。”
“今日得皇嫂一番教诲，觉得受益良多，没什么好报答的，今后，朕就尊号你为“懿安皇后”，往后，朕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希望皇嫂可以像劝导先帝一样劝导朕。”
“如此，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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