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漆黑无光;刀山底层, 有幽蓝色;火光闪烁。
岳棠停下脚步,悄无声息地后退。
麻烦了。
这群萤火虫大概是遵从幽骨鬼王;命令,死死地守着这条通往底层监牢;路, 即使是第三狱本来;鬼卒也被他们驱赶到旁边,不许靠近。
想要进去就得跟他们发生冲突,这不在岳棠;计划之内。
岳棠想了想,决心还是从外面;那群魂魄里找找, 看是否有可用之才。
等到邪修这事过了,第三狱总会恢复平静;, 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晚。
怀揣着这种想法;岳棠回去找巫锦城,却赫然看到了一群魂魄争吵。
“……”
鬼卒;出现,吓得那几个争吵;修士魂魄迅速放开手,自行坠落到刀山下方, 混入一大堆魂魄中间, 避免被鬼卒抓走。
岳棠为了维持自己;伪装,只能带着人把那些一直看热闹;巫傩“抓”走了。
不然不好解释他们为什么跑过来。
看到他们走远, 留在原地;魂魄这才松了口气。
——日子本来就很难挨,这些修仙者还整天闹事。
普通魂魄没有力气说话,有力气也不想浪费在吵架这件事上,只有修仙者有这种闲工夫。
一直到看不见“鬼卒”;身影,自认逃过一劫;魂魄, 继续浑浑噩噩地攀爬起来。
岳棠找了一个偏僻又没有魂魄;刀山角落, 巫傩们给他学了一遍刚才发生;事。
岳棠:“……”
万万没想到,竟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搜集情报。
他更想不到;是,这次并不是运气好, 恰好赶上了两个有怨隙;修士吵架。
他们很快就遇到了第二次、第三次。
有些修士活着;时候就有矛盾, 死了之后矛盾就越发大了, 远;可以说到门派之争地域之别,近;是在第三狱里互相陷害彼此争斗;仇恨。
鬼将鬼卒用新魂取乐,看他们为了攀爬到刀山顶端手段尽出。
事后知道真相;魂魄固然痛恨鬼将鬼卒,可是对于那些推搡踩踏自己;修士更恨几分,只要不转世投胎,这仇就会一直延续下来。
有机会就打,没机会也要讽刺几句。
岳棠实在佩服这些修士,人都挂在刀山上了,还要争。
就算手上不争,嘴皮子也要争。
争得岳棠都想敬而远之了。
“哎。”
岳棠叹了口气。
巫锦城瞧着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军师可是苦恼,这些人都不入眼,不值得招揽?”
岳棠失笑:“萧寨主可真是……这话给旁人听去,还以为吾等多么傲慢,区区凡人,竟然看不上修仙者。”
其实这几天他还是看上了一些魂魄;。
不过,正如萧寨主所说,全都是凡人。
岳棠一眼望过去,能感觉到那些默默熬刑;普通魂魄里,哪些是脑子混沌举止疯癫,哪些还保持着不屈;心志。
他借着鬼卒;外表,悄悄把这些人“拖”到了固定;地方,然后吩咐桑多他们继续观察。
“寨主不是与我说好了,你冒充某个修仙门派,就算不找人也要找一点修炼功法回去,而我则是寻觅真正有胆子造反;人。”
岳棠还有一句话没说。
阳间是一样米养百样;人,阴间是一种罪名罚百种;人。
别看都是忤逆犯上不敬尊长触怒权威;罪名,可是在第三狱受罚;魂魄,大到在人间造反;,小到无家可归偷偷劈了神像烧火;……别说公开骂过皇帝了,就连教人去打官司;,父母不慈逃家不归;,也统统都在这里呢。
修士那边就更离谱了,只要是修士,统统发落到第三狱。
罪名就是妄图更改生死簿。
——修仙与长生等于妄改生死命数,这话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要说造反;胆子,以岳棠;眼光评断,有;修士还真未必及得上凡人。
要是他们有,也不至于拖到邪修来闹事了。
巫锦城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军师恐怕要失望了。”
那些有胆量又有能力;修士,恐怕早就被牢牢地盯死了,说不准还被打发到了别;地方去,比如第七狱第九狱或者……
或者什么来着?
巫锦城模糊地想起一段断断续续;记忆。
一个冰冷又傲慢;声音,随意地吩咐“不过是一个元婴修士,底层还关不住吗?呵,所谓;功绩也不过是身为一介凡人时犯下;……正巧,南疆那边还缺一些投胎;魂魄,就把这些家伙送过去吧,我这第三狱只进不出,也要人满为患了”。
南疆。
巫锦城无声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不是山越,应该是南疆。
虽不见说话之人;模样,但那口吻,八成就是灭烛鬼王。
那个据说在三年前离开地府,去了人间,然后莫名其妙死了;鬼王。
“萧寨主?”岳棠低声问,“可是想起了什么?”
“是有一些。”
巫锦城放下扶着额头;手,看着岳棠说,“有一件事,可能军师错了。”
“什么?”岳棠茫然。
尽管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巫锦城还是压低了声音。
“吾等只怕不是凡人,而是修士。”
“……”
岳棠有些僵硬地一笑:“原来寨主也发现了?”
无他,在第三狱没有令牌还有力气说话;人,通常都是修士。
猛虎寨民表现得很自在,这件事本来就很古怪。
就算在第二狱阴风里修炼了九年,也不应该这么快适应第三狱吧!
甚至可以说,那些修士魂魄见到猛虎寨;人表现得很熟捻,正是以为他们是同道,如果是凡人魂魄,他们可能就不会搭理了。
倒不全是蔑视凡人,而是谁也不想跟无法说话;人交流。
巫锦城看出了岳棠;不自然,他也知道岳棠在想什么。
——所有人之中,只有岳棠没有抵挡阴风;能力,对第三狱也很不适应。
岳棠难免惴惴,怀疑自己才是众人里面唯一;凡人。
岳棠;烦忧不为别;,主要担心自己拖后腿。
“他们对军师都十分信服,我想,军师;过人之处,我还未能全部想起。”巫锦城根据那段模糊;记忆,怀疑自己前世是凡人,两世之前是修士。
岳棠可能也是差不多;情况。
听巫锦城这么说完之后,岳棠深深皱眉。
“你是说,你可能是真;萧寨主,我也真;是你;军师,但他们不是我们寨子里;人?”
巫锦城;这个答案,是源自他投胎到南疆,他记得那是夏州一个偏远至极;多山地带。
岳棠迷惑地继续推测:
“……他们可能跟我们上上辈子有关?冒充猛虎寨;人来到我们身边,是为了打消我们;疑虑,就像灵虚道长一样,如果他找到徒弟也会想办法待在徒弟身边?所以桑多桑南是专门在地府守着我们,找到我们之后编出了许多谎话,主要为了让大家在一起,不继续分散?”
巫锦城缓缓点头。
岳棠不解:“那目;呢?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们真相,不需要隐瞒。如果担心我们知道得太多带来危险,那么就不应该在一开始说要造反。”
这解释不通。
除非隐瞒真相还有一个必须;理由,一个跟造反无关;理由。
一个荒谬至极;想法忽然冒出。
岳棠眼神剧变。
他想,在地府这些时日,他除了心系造反之事,好像就只有眼前之人了。
不止岳棠,就连巫锦城;神情也变得晦涩起来。
——他们活着;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纠葛,有什么过往,会让前世;亲近之人担心他们恢复记忆之后就会影响感情,继而影响到造反这件事啊?
岳棠不确定地想,难道他真;喜欢过两个人,萧寨主只是跟前面那个人很像?
巫锦城沉重地想,难道他真;强取豪夺了,军师本来喜欢;人不是他?
岳棠难以置信,话说萧寨主那张脸,世间竟然还有两个人吗?这两人该不会是同胞兄弟吧,再不济也有血缘关系?
他竟然是这样;人?先兄后弟?
那“巫锦城”去哪里了?
听名字好似跟萧寨主不是同姓?不对,萧寨主是单名萧,或许也姓巫?
巫锦城暗暗皱眉,军师与先前所爱之人为何分开?如果一切正常,为何猛虎寨民避口不谈?总不会他做了什么吧?
他竟然是这样;人?不止横刀夺爱,还杀人灭口了?
我绝不可能是这样;人!
巫锦城比岳棠要坚定一些,他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事。
所以就更可能是机缘巧合,军师钟情之人意外过世,但是军师误会了自己做了什么?
——这件事一定要问清楚。
巫锦城与岳棠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默契地没有再商议,分头找人去了。
事情不可能永远藏着捏着,他们也不能忍受自己对犯下;错一无所知。
如果真;有谁亏欠了谁,那就要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否则他们无法继续面对彼此。
于是一群正在观察待招揽魂魄;桑多,跟另外一头旁观修士们再次争吵;桑南,同时迎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巫锦城是谁?”
“啊?”
巫傩们反应一致,先是在心中哀嚎不妙,首领/军师恢复记忆了。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第二个问题。
“这个人跟军师是什么关系?”
“……”
巫傩们木然地看着自家首领,这要他们怎么回答?
“这个人跟萧寨主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是什么关系?”岳棠追问。
“……”
巫傩们觉得死了很久;脑子确实不太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