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供销社今天来一批的确凉。这次一定不要错过……”
“我准备上集市买斤红糖回来。我家儿媳妇快要生了……”
“我得割两斤肉回去。明天又要出海了，我家里那口子嘴巴馋得很……”
一大早，云苏就起了个大早。不为别的，就为了赶上这去集市的牛车。
云家坳大队地处海岛的南边，这一带因为靠海，算是比较偏僻的村子。平时要买东西只能上镇里的供销社，或者逢三、六、九的墟市。
墟市开市当天，镇里很多生产大队都会派人过来摆摊卖东西。当然，卖东西是以集体统销的名义摆摊。村民谁家要卖东西，带着东西去摆摊。到时候赚到钱要给集体交点费用的。
当然，在实际操作中，这个费用村里一般也不会收就是了。
毕竟谁的日子也不容易。家家户户好不容易攒下点东西，可不就盼着墟市换点钱回去吗？
云苏家没啥能拿出来卖的。海鲜干货这些家家户户都有，卖不上价钱。真要卖，只能送去羊城。但去羊城的船票也不便宜。算下来很不划算。
“哎，小苏。昨天上午你掉海里的事情，胡家人有上门跟你赔礼道歉不？”
牛车上，云苏正盘算着待会儿要买什么东西。就被车上的大娘拉着问起来。
“还没。毛大娘，你这篮子缸豆种得真好。”
毛大娘本来还想打听一下，昨天云老二担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一听云苏的夸赞，乐呵呵地点头：“你大娘我没别的本事，就种菜这一手学到家了。哎，可惜我们大队那地不肥，不然种点水稻多好……”
牛车上的其他大娘婶子一听，一个个都跟着附和起来。
云苏见状，悄咪咪松了口气。关于老胡家的事情，她真不想搭理。
昨天一天的功夫，够她对胡大强兄妹有清晰的认知。只要她远离胡大强，就能摆脱书中被炮灰的命运。
至于再次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云苏是一百个say no的。
不过……
她视线看向后面一辆牛车。在那上面，坐着的人里就有云凤跟胡春花。
云苏着实想不通，昨天胡春花都送了云凤一身臭泥巴了。她今天居然还跟对方搅合到一起。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到了地方，云苏跟车上的大娘婶子们道别，一个人挎着个篮子就直奔卖早点的摊位。
这种墟市出来摆摊的摊位，可以不用粮票卖高价。云苏昨天翻了自己的存款，没有票，倒是有十多块的私房钱。
今天出门前，大哥想给她塞点钱票，不过被云苏拒绝了。
虽然认了大哥、小弟。但云苏自觉自己芯子是个二十多的成年人。不能用大哥的钱了。
摊位上卖的早点不多，就艇仔粥、肠粉、虾饺。
吃了份七十年代的肠粉后，云苏又要了一笼虾饺。虾饺外头的皮带着黄色，粉皮显然磨得不够细。但里面包着的是整只海虾，吃起来Q弹鲜香。虾饺的价格不贵，海虾不值钱。就外头的粉皮比较贵。
两样早点最后花了一块多。有点贵，但云苏觉得特别满足，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骑着自行车出来集市的季向天，正好就看到了这个笑容。
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街头，云苏这幸福的笑容，让季向天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烫到了。
他忍不住走到云苏刚刚吃早点的摊位，吃起了同款早点。然后季向天觉得这街边小摊卖的早点，竟然比羊城老字号茶楼做的要好吃不少。明明他以前吃过好多次，也没觉得有多好吃。
——
云苏可不知道季向天跟自己前后脚在同一个早点摊子，吃同款早点。
这会子她吃饱喝足，顺着人/流直接到了供销社。
这是一个乡镇供销社，面积不大。这个时候里面都是人。云苏垫着脚跟人一起往里面挤，发现大家都去抢布料、红糖这样的紧俏货。
她没跟人挤，直接去卖暖水壶、搪瓷盆、搪瓷缸子的柜台。
买这些东西要工业票，云苏手里真没有。昨天她看过了，家里用的盆都是木头做的。海边潮湿，木盆很容易就发霉。她屋里的木盆就发霉了。云苏想要一个搪瓷盆。
“请问这搪瓷盆有不要票的吗？”
云苏站在柜台前，来回打量了那几个搪瓷盆。都是白底大红花的款式，很喜庆。
柜台的售货员是个大概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对方本来在缝背心，听到云苏的问题，头的没抬：“去去去，没票不要来这里。”
这是镇上的供销社，来的基本上都是没票的农村人。她可懒得跟农村人磨叽。
意料中的态度，云苏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她刚准备学着年代文的套路，从篮子里掏点小鱼干过去，跟售货员套近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云凤的声音。
——
“供销社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同志，你这样的态度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农民兄弟！” 听到这话，云苏十分无语。她又不准备来跟人结怨。一开始就上纲上线，这是要把路子都走绝了。
转头一看，就看到云凤那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
她刚想说什么，视线触及到了不远处门口站着的男人时，云苏瞬间就知道云凤的目的了。
怪不得她说云凤这种对外的善良人设，怎么忽然一开口就跟供销社的售货员结梁子。
“小苏，你不要怕。大姐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云凤的话让那售货员立刻瞪了过来。
云苏不客气地回了句：“你爱怎样就怎样。我是过来买东西的。”
说完，云苏头也不回地转悠到其他柜台去了。
陪在云凤边上的胡春花立刻嚷嚷：“看吧！云凤。我都说你这堂妹不是个人。你刚是要给她出头，但你看她领情吗？居然都不搭理你。”
已经走到糖果饼干柜台的云苏，听到这话又翻了个白眼。
当她傻子哟！没看到站在门口的顾正容。
没错，供销社门口站着的人就是顾正容，手里还提了不少外头摊位上卖的农副产品。看那个样子，应该是跟家里人一起出来的。
这会儿应该是听到了云凤的话，眼神中带着赞赏的意味。
看得云苏直摇头。
——
“算了，春花。我就是看不惯有人想要欺负农民兄弟。就是那个人不是我堂妹，我也会出这个头的。”
刚到集市，云凤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鹤立鸡群的顾正容。对方身边跟着一个苍老的妇人，还有两个十多岁的女孩。云凤立刻知道他这是陪家里人出来买东西了。
云凤还记得第一次遇到顾正容，他正带着家人搬到岛上。
那天，她跟着老婶子，也就是大队长媳妇一起，把他们大队的一批海货，送到海岛另一头的军区大院食堂。
她就是在那里遇到了顾正容。高大英武的男人，在那一刻让云凤的心都漏跳了半拍。
听食堂的那些嫂子闲聊，知道顾正容是一位团长，今年25岁，单身。家里有个寡母跟两个妹妹。单身的原因是对方是个特别善良正直的大好人。每个月都把三分之一的津贴寄给去世战友的家人。
加上家里有寡母跟两个未出嫁的妹妹，这种条件委实算不得好。
所以顾正容到了25岁还是单身。
这样的人，云凤觉得是大英雄。而且很适合自己。她家里那个样子，就合该找个有权利的男人，才能护得住自己。
她不介意对方的给战友家人寄钱。相反，嫁过去后她会帮着对方一起照顾战友的家人。
她也不介意对方家里有个寡母跟两个没出嫁的妹妹。她会好好地帮他奉养照顾寡母。会疼爱两个小姑子，给她们找到很好的结婚对象。
“云凤同志你说的对。无论是谁，都能来供销社买东西。不能因为是农村人，就对他们态度恶劣。”
顾正容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站在云凤身后看向那售货员，表情十分凛冽。
——
“哟，陈香叶这是摊上大事了。”
正在给云苏称饼干碎末的售货员洪莉，看到搪瓷柜台那边的情况，幸灾乐祸地说道。
云苏见状就知道这两人有矛盾。她故意小声问了句：“她这能摊上什么事儿啊！售货员可是金饭碗呢！”
云苏语气中的郑重逗得洪莉笑得更大声：“她算什么金饭碗，就是社长外八路的亲戚。哼……”
话没透，但往已经称好的饼干碎里，直接又多放了两勺。
饼干碎的残次品，不要票的。虽然有点贵，但这是云苏现阶段能买到的好东西了。
“谢谢姐，谢谢。”
“客气什么！今天姐心情好。”
拿着那包碎饼干，云苏放到篮子后麻溜儿就离开了供销社。
离开的时候，云凤正一脸严肃地跟那个叫陈香叶的售货员掰扯。
而顾正容身后也过来了一个老妇人跟两个年轻姑娘。
显然，热闹还没结束。越来越多人往供销社这边挤，云苏庆幸自己走得快。不然这会子估计会被人挤成肉饼。
至于云凤，看这个架势，说不定这一次还真能让她如愿！
云苏耸耸肩，准备在镇上逛一逛。争取找到传说中的黑市，瞧瞧里头卖什么好东西。
不过刚走到街角，就撞上了推着自行车的季向天。
“季同志……”
“云苏同志……”
云苏心想，这真巧啊！又遇到季同志这个大帅哥，真养眼啊！
季向天心想，坏了，坏了。心跳又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