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这条路……智源和尚走过,这是他回寺庙的必经之路。

“不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魏小钰一把推开薛汪,尖叫着跟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朝大石跑去。

“小钰你在发什么疯?”薛汪见状,不满地紧皱着眉头呵斥道。

可魏小钰什么都听不到,她双眼血红不顾一切地朝那片蓝袍跑去,途中滑倒了好几次。

一身泥泞,她终于跑到了大石下。

“不不不……不可能!”她咬着唇发疯一样徒手开始挖。

“小钰你在做什么?”薛汪忍者十足的不悦,走上前来,想伸手去拉魏小钰,却看见她一身泥泞而嫌弃地缩回手,站在一旁问到“银子到底藏在了哪里?”

女人双眼发红地狠狠地瞪了一眼薛汪。

这想厉鬼一样凶狠的眼神让薛汪心口发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泥石里有不少碎石尖刺,渐渐的魏小钰的十指变得鲜血淋漓,可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

直到她终于一手鲜血一手泥地挖了大半,泥水封眼,可是她却看清这是智源离开时穿的衣袍。

她摇着头,她不相信不甘心,她要看到脸,

“不是智源不是智源……求求你了老天爷……你怎么对我我都没关系……求求你一定不是智源”她翻来覆去祈求着,可是大石那样重,她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站在一旁的薛汪在心里把魏小钰骂了无数回,脸上却不见任何异样,反而轻声安抚道:“小钰,我们先去找银子,拿到银子我找人来帮你把这石头弄开还不好?”

魏小钰此刻根本就听不见薛汪在说什么,直到她因为脚滑而摔倒了尸体之上。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手颤抖地用手揭开了尸体的衣袍。

然后……她看到了还未愈合的狰狞鞭伤。

“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魏小钰抱着头,她说不出来一个字,她只能像失语一般疯狂地大叫着。

张玄蕴几乎被魏小钰心中的绝望溺死。

终于是知道为什么魏小钰执念会那样的深了。

如果智源和尚没有救魏小钰,就不会遭受无妄之灾,也不会游街示众被羞辱,也不会耽误回寺庙的时间。

可他救了魏小钰,所以回寺庙的路上遇到了山洪爆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此刻魏小钰的痛苦张玄蕴体会得淋漓尽致。

然而……将魏小钰逼成这样的薛汪却不会死?!

“啊啊啊都是你……都是你……薛汪你这个畜生……”柔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在无尽的苦难折磨下终于爆发。

魏小钰尖叫着,扑到薛汪的身上,抽出簪子狠狠地朝他的眼睛戳去。

然而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力量悬殊,即便魏小钰殊死爆发,发簪却也只是在薛汪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脸被划破的薛汪怒急,他被这个疯女人划破了脸,知县的千金就不会嫁给他了,这无疑是断了他大好前程。

男人真的发怒起来,力量悬殊就更大了。

怒急之下的薛汪反手将簪子插进了魏小钰的胸口。

看着她口吐鲜血,薛汪才反应过来自己杀人了,扔下魏小钰就连滚带爬地就想跑。

可是跑了两步,男人面目凶光又折身走了回去。

“小钰,你也别怪我……要是你肚子争气点,哪里会发生这么多事?事到如今全都是你自己的错!”盯着奄奄一息的魏小钰,薛汪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骨肉碎裂的闷响中,几滴鲜血溅在了稀泥之上,氤氲开来,在污泥中开出了美丽鲜艳的花儿。

像那朵落在后院草地上的石榴花。

那一年,魏小钰坐在后院小花园里弯腰捡起了它。

而这一生,却没人捡起她。

薛汪本打算将魏小钰扔到山下,可是却担心被砍柴人发现。

他如今是举人,决不能被人发现手里有人命。

想起常常有人将刚出生的女娃扔进这座山的神女洞,听说那个洞深得很没人看得到尽头。

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最后他咬着牙将魏小钰背进了神女洞,摸黑踩着一堆堆噼里啪啦作响的东西,将魏小钰扔进了洞中最深处的水潭。

一路上,张玄蕴看清了地上全是被各种各样破布包裹的婴儿尸体,

有的已经腐烂成白骨,有的脸上还挂着风干的皮。

至此她终于知道这个洞为什么那么多的婴儿骸骨,那并非魏小钰所杀,全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女婴。

水潭里的鱼吃了魏小钰的尸体,因为阴气而慢慢生出了四肢长出了人面。

而魏小钰怨气不散,无意识地吞噬了不少冤魂,渐渐凝聚成了煞。

一煞一鱼便在洞中彼此依存。

后来也有朝洞中遗弃女婴的人,却被洞中传来的哭声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渐渐的神女洞闹鬼的传闻传出,没有人敢再进入,直到……谢子厌和晁蒙历经此地……

一场记忆经历了人的生死怨恨,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却只不过是走马观花的几息间而已。

当张玄蕴睁开眼,几息后意识才终于清晰。

太过浓烈的情绪依然残存,张玄蕴手中的长鞭狠狠一扬,立刻将地面砸出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她抿着唇偏头,看到谢子厌坐在椅子旁也刚好偏头看向她,张玄蕴沉默了一瞬,语气里残留着怒意问道“你也看到了她的记忆?”

看着她凶神恶煞的神情,少年垂眉含着讥笑地点了点头。

自己这个师尊一向讨厌麻烦琐事,做事全凭心情,邪恶难辨,所以修真界的人背后都叫她桃花鬼仙。

这个女煞真蠢,居然会相信张玄蕴这样的人会帮她报仇。

张玄蕴捏着扶手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结果……刚走了一步她整个人就软软地朝地上栽去。

之前的大战让她浑身是伤,灵力几乎耗尽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又不管不顾地进入魏小钰的记忆,情绪大起大落,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到了极限。

谢子厌站在原地没动,冷眼看着张玄蕴跌倒在地上。

看着她脸上残留着猩红鲜血,气息微弱地躺在自己的脚边,昏暗光线中少年神情不明。

高高在上地盯着张玄蕴好一会儿,少年唇边漾着讥笑,蹲下身,貌似恭敬地唤了一声“师尊?”

因为之前的打斗,张玄蕴的衣衫被割破了好几处,白皙的脖颈在破碎的衣裙下显得如此的脆弱。

脆弱得好似只要轻轻用力就会被折断。

少年眼眸愈深,修长的手指无法自控地一点点抚过白皙的肌肤。

张玄蕴毫无反应。

他的师尊,是真的昏死过去了。

人事不省,无论此时对她做什么都不会醒过来,不会反抗,也不会再凶悍凌厉地挥舞那根让人厌恶的鞭子。

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包括杀了她!

隐秘的情绪生长得那么快。

就好像不知不觉间早已种在了少年心底最阴暗处,一旦遇风就会如同野草般疯长。

这一刻,少年浑身血液都燃烧了起来,牵动着黑鸦似的浓睫都狠狠颤了颤。

他变得越来越兴奋,眉眼间病态的笑让他多了一种奇异又极致的美,仿佛是盛开到极致的罪恶之花般摄人心魄,又像是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时的绚烂夺目。

下一瞬,少年修长的十指张开,毫不犹豫地扼住了那脆弱的仿佛人间美味的喉咙。

指节用力到泛白,少年唇边漾着昳丽的笑,愈加收紧。

明明越来越窒息,可失去知觉的张玄蕴却只是难受地皱了皱眉后就不在挣扎,如同毫无生命的木偶娃娃。

她的反应让谢子厌脸上的笑意渐渐都被冷意取代。

慢慢的慢慢的……他皱着眉放开了手。

少年跌坐在地上,垂着浓睫,用一种诡异的冷静盯着地上的张玄蕴。

看着她衣衫破碎不堪,浑身伤痕浸泡在黑污的泥水里,看着她被弄脏的半边脸残留的鲜血……

半晌后,他缓缓地歪了歪脑袋,浓墨似的眸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他不懂为什么,明明此时他可以轻易地将师尊杀死,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想象中的快乐。

他的师尊都没有凶悍地挣扎,没有哭着求饶,没有颤抖地说对不起……

怎么能让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掉呢?

怎么能……让他的师尊就这么轻易地就死掉呢?

真是太便宜她了。

少年曲起指节,慢慢地朝张玄蕴的脸上落去,像是要再次卡主她的脖颈让她窒息。最终手指却又悬停在了半空中,在她紧闭的眉眼上落下了一片深深的阴翳。

视线落在脚边,他看到张玄蕴的手臂垂落在黑污的泥水里,瓷白如玉的手指被弄脏,视线挪动,最终,定格在她脸上的污泥和血迹之处。

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少年深眸眯了眯,手指僵硬了一瞬。

浓烈的情绪席卷心头,那是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弄脏的厌恶和不爽。

他讨厌张玄蕴,也必须是他亲手一点点弄脏她,而绝不是其它任何东西。

少年坐在脏污的泥水里,明明浑身狼狈,却抬手一点点去擦拭张玄蕴脸颊上的污泥血迹,细致而耐心像是擦拭着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品瓷器。

他垂着浓睫,鼻梁高挺,侧脸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眸中却是一片阴鸷的偏执。

擦拭干净,修补好,再亲手打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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