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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忍无可忍9(1 / 1)

陛下未曾说得太明显,郭家人面面相觑,随侍在女帝身后的邓漪已经听出了弦外音——不能活着留在郭家,自然是要么赐死,要么以另一种方式离开。

陛下不像是荒淫滥情之人,也不知道是否看上了这个昔日的小侯爷,像这种罪奴,身份低微,京中偶尔也有宗室喜欢收为脔宠,偶尔取乐。

其实早在刺杀之时,邓漪就注意到陛下看着那王璟言的目光,似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总之,须得做好这方面的打算。

邓漪便私下里嘱咐薛将军把王璟言又提过来,并准备好鸩酒、白绫等,但除此之外,也备了干净的衣物。

屋内幽暗。

王璟言静静跪着,双手被捆在身后,全身都被折磨消磨了一圈,麻布破衫套在身上,弯曲的脊骨也分外突出。

清瘦孱弱,却又卑微至极。

这些日子他受尽苦楚,沧桑染满昔日尊贵肆意的眉眼,刺杀失败之后,只觉得死期将至,更没了多少生气。

姜青姝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倒是有些意外。

邓漪有些时候太能琢磨她的心思了,有时候很是贴心稳妥,有时候又会做得过度。……比如现在。

姜青姝的本意,其实不需要过度解读。

这个王璟言,虽说相貌好看,但她是真的想杀了算了,她都赦免他全家流刑了他还要刺杀她,就算她心软,君王的威严也不容挑衅。

但她既然对刺杀之事既往不咎了,自然也不能以弑君之罪杀王璟言,且她还是要立一下仁慈君王人设的,这话就说得隐晦了些。

——朕仁慈,赦免他了,但王璟言不能活着留在郭家了,你们郭家人就私下里把他处置了吧。她是这个意思来着。

就,邓漪可能理解偏了?

姜青姝: ".…

姜青姝站在门口,双手抱臂,借着幽暗的光,慢慢打量着这个她想处死的男子。

有那么一瞬间,此人清俊的外形竟与赵玉珩有些相似,都是如珠如玉一般的人,只是生于世家大族,无奈地被家族所拖累。

罢了,

那她亲自送他一程吧。她慢慢走上前去。

王璟言垂着头,微微闭着眼睛,听到脚步声,睫毛轻轻颤抖。

听到轻微碰撞的声响,随后,一只拿着瓷瓶的手,慢慢伸到了他的面前。

是鸠毒。

"朕赐你全尸。“

少女的声音很平静。

他睁开眼,缓缓抬头,目光沿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腕,慢慢落到天子华美的衣袖上,最后近距离地对上她深晦的眸子。

十几岁的女帝,正冷漠地俯视着他。

王璟言仰着头,脖子往后弯折,须臾又偏首看向那瓶鸩毒,喉结滚了滚,抿唇道: “全尸?沦落至此,我本就不打算苟活了……"

"你不堪受辱,然而受党争迫害、比你还要惨的人,还数不胜数。"

她打开瓷瓶盖子,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刺鼻的味道瞬间涌了出来,令他一瞬间眼尾充血,呼吸急促起来。

死亡的恐惧瞬间席卷大脑,他咬牙道: “只求陛下放过我的家人……”

"死人没有资格求朕。"

“陛下。”王璟言挣扎着俯身,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 "“奴恳求陛下……"

他突然这么放低身段,让她有些惊讶起来。

"只要陛下肯放过他们……奴临死前,以此贱陋之身,什么都能为陛下做……"

这样卑躬屈膝地磕头,早已成了家常便饭,男人痛苦地闭了闭眸子,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羞耻,语气哀求: "奴刺杀陛下,的确是想拉郭家下水……奴已经后悔了……若陛下不嫌弃,奴甚至可以服侍陛下……"

她俯视着他,缓缓眯起眸子。

谢谢了,虽然他长得好看,但她也不是很馋他的身子,毕竟身边也不是没有其他好看的人。

不过她有些好奇。

"很多人对你欲行不轨吗?"

她知道越是站得高的人,跌落下来越凄惨,但并没有详细打听过他的遭遇。

少女的嗓音清脆平静,像是纯粹好奇,然而她话脱口而出的那刻,地上的男人很清晰地僵住了,随后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捏成了拳,淡青色的粗筋从脖子一路延伸到额角,分外狰狞。

他含恨道: “为了羞辱,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奴

拼死反抗,也姑且只能——”

他喉间一梗,随后又抿紧唇,垂落睫毛,再次伏低那张俊秀漂亮的脸。

"奴拼死保全,身子还算清白,奴愿意在临死前服侍陛下,用以谢罪……"他绝望地闭着眼睛。

实时陡然跳了一下。

【官奴王璟言自知死期将至,为了保全家人,拼命在死前对女帝邀宠,乞求对方的怜悯。】

姜青姝:

怪惨的。

她捏着掌心的鸠毒,看着虚空消退的字后,男人再次仰起的那张漂亮的脸。这是痛苦羞耻、委曲求全的目光。

"求陛下……奴也学会……怎么服侍人,求陛下不要嫌弃奴的身子……"他说罢,甚至往前膝行一步,用额头蹭她垂在一侧的指尖。姜青姝:???你不会吧,来真的啊?这给她一下子就整不会了。

其实,姜青姝但凡将实时往上多翻一翻,就会看到邓漪提点王璟言的消息。为了伺候好天子,内官有时候也会在朝臣面圣之前给予提示。这次也是一样。

邓漪担心陛下对这罪奴有意,对方却过于桀骜不驯惹怒陛下,于是她便提前提点了王璟言一番若他想活命,就乖乖放下尊严,主动一些,或许可以有转机。

他别无选择。要么带着全家一起死,要么做脔宠。

罪奴之身不能进后宫,但就算是做女帝的男宠,哪怕是最低贱的奴隶,也没有人敢随便打骂,在天子身边总比在郭府的日子好熬多了,若能把女帝哄开心了,说不定能让家人有摆脱奴籍的一日。

这可比死要划算得多。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道理,邓漪不需要和他多说。

但其实,邓漪当时并没有太抱希望,她从前在掖廷任职,这类事情见过的太多了,那些因祖上犯罪、生来就是罪奴的人,往往在拼命挣扎着活下来;而那些从前身份高贵的人,却最为脆弱,一般熬不了多久就会寻死觅活。

张相是前者。从天生卑贱到万人之上,权倾朝野,一手遮天。

而这王小侯爷,约莫是后者吧。

屋外,邓漪和向昌守在门口,下意识看向张大人的背影,忽然想起她在掖廷时,曾听那些年岁大的老人说过张大人为罪奴的往事。

这位如今权

倾朝野,自然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嚼舌根子,他们都是偷偷地炫耀着说,什么以前的张大人就是跪在雪地里挨鞭子,不管是身份多尊贵的人,哪怕是王侯,进了那掖廷都一样。

那时他们抽鞭子,都是往死里抽的,从未把他们当人看,毕竟没有人能从掖廷里活着走出去。

谁知会打了未来的宰相。当年打张瑾最狠的那个人,后来莫名就上吊死了。

张瑾静立树下,回想着今日种种。

女帝低眼望着那罪奴、用手挑起那人的下巴时,那副清淡打量的姿态,当真令他回想起了初见先帝时的场景。

她很像先帝。侧影、语气、举手投足都那么像。

仿佛旧日重现。

只不过,他早已由跪在地上的罪奴,变成了洞若观火的旁观者,冷眼看着别人在这场可怕的噩梦里挣扎。

寻死觅活,懦夫行径,只有暂且低头,才能有机会反噬其主。

张相越发认为小皇帝和先帝很像了。不,她甚至更可怕。

虽手腕不及、魄力不及、狠辣不及,但以此速度成长下去,若不及时扼杀,她就会成为下一个先帝,甚至比先帝更有威胁。

他该庆幸自己眼光毒辣,早早就看出她的虚伪,并及时没有让自己被蛊惑。

“大人。”

薛兆从身后唤他,犹豫着看向那间屋子。

"只是赐死,何以进去这么久……""等就是了。"他冷淡回,把潦草处理过伤口的丝帕扔给薛兆, "处理掉。"

薛兆欲言又止。他按着腰侧的佩剑,频频回头,凑近压低嗓音: “我看邓漪的意思,陛下该不会对那个王……”

"那又如何。"

冷淡的四个字,堵得薛兆哑口无言。

薛兆挠了挠头,心道:当然不如何,他这不是担心张大人您嘛,您和陛下睡都睡过了,万一陛下收了男宠,你真不吃醋?

但观张大人侧颜,一如既往地冷漠,好像女帝再收一百个男宠都跟他没关系。

是是是,您不在乎。

您弟弟都能和陛下一起风花雪月,您要么特别大度,要么完全不喜欢陛下。薛兆在心里吐槽了一声,转身

走开了。

不过须臾,女帝便推门而出。“进去整理一下他。”她说。

那王璟言并没有死。

守在外头的内官心中了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衫,进去安置了,人人心中都道:看来今后陛下身边又要多一人了。

张瑾回过神来,远远地看着那边忙碌的人、以及刚刚出来的女帝,眸中满是冰冷的嘲弄,不无讽刺地想:果真是滥情之人。

与如此滥情之人度过荒唐一夜,他念到今日,才是可笑。

她有哪里好的?天下任何女子,都比她好一万倍。

滥情的女帝已经要摆驾回宫了,但她突然吩咐了左右什么,随后独自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偏头看着他。

她盯着他的脸,像是探究地在看什么,令他一度皱眉。然后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

张瑾:"……"

“陛下有什么事。”

张瑾欲往后退,将袖子迅速扯开,她却追着他又往前一步,双手拽着他的袖子,清亮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说:“爱卿别动。”

她的双手拽着他的袖子,往上麻利地一卷,露出他满是血的右手。她惊讶: "你真的受伤了?!"

张瑾:"……"

张瑾抿紧了唇,再也没了耐心,冷冰冰地要抽出自己的袖子,她却抓得死紧,因为他的力道往前踉跄一步,他又见她要跌倒,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上臂,随后被烫到似地迅速撤手。

“陛下!”

他嗓音骤寒,心头火起。

她好似习惯了他这种态度,根本不理他,麻利地打开一瓶金疮药,抓着他的手,轻轻将药粉撒上去。

他又要抽手。

"臣没事,不劳陛下关心。"

她却固执地揪着他的小拇指,用食指推着药粉,将其填满伤口,被刀割开的皮肉痛得抽搐,连带着心也跟着猛然一抽。

她有些奇怪地抬眸,瞧了他一眼。

“你反应这么激烈做什么。”她说: "朕只是帮你包扎一下,难道你想回家被阿奚看到这个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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