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1 / 1)

惠嫔原是登门请安的。

被封在延禧宫数月,她学乖了不少,也深知能得封嫔位是靠了胤禔。这是不是证明皇上让承乾宫抚养大阿哥只是权宜之计,终究还是顾念着孺慕之情的。

惠嫔打定主意,连忙毕恭毕敬去了承乾宫。

佟佳贵妃正立在廊子前逗鸟儿,听大宫女水月来禀告,新奇道:“难为她这样的人,为了见大阿哥一面,还肯低头以请安做借口。罢了,迎进来吧。”

大阿哥今年已经入尚书房了,要等到晌午才回来用膳。惠嫔挑着午前的时辰来,可见也不是真来瞧孩子的。

佟佳贵妃摇摇头,懒得再琢磨,索性专心喂起鸟儿来。

惠嫔进门行了礼,笑道:“好俊的鸟儿,满宫上下,也就贵妃娘娘您能得此殊荣了。”

这鹦鹉是江南提督孝敬的,刚被康熙赏给了佟佳氏。

佟佳贵妃闻言,漫不经心笑道:“惠嫔这话说岔了,本宫不过是贵妃,莫说平级的钮祜禄贵妃,上头还有皇后娘娘和皇上在,如何敢僭越?”

惠嫔被呛了一句,倒也不气馁,接着道:“娘娘背后是皇上的母家,如何能与旁人一样。”

佟佳氏这回总算明白了。

惠嫔这是死性不改,特意来挑拨离间的。

她收了喂鹦鹉的小勺,终于转身面向来人,冷笑道:“本宫听闻这鹦鹉能口吐人言,便时时小心警醒着自个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惠嫔这般肆意妄为,是打算玉石俱焚,拖着本宫一道入地狱吗?”

惠嫔头脑简单,哪里能应对这样的诘问,舌头打结道:“娘娘……嫔妾、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啊……”

“‘劝君不用分明语,语得分明出转难’。罗隐这首咏物诗,本宫今日便赠与你。”佟佳贵妃摆摆手示意水月,“惠嫔不敬上位,罚跪承乾宫影壁前半个时辰。”

届时正逢大阿哥回来,她若不愿落了脸,定会避开孩子。

私心里,佟佳氏也不愿大阿哥与她多接触。

赫舍里这头听夏槐将事情大致讲过,叹道:“这事儿能传出来,想来是佟妹妹叫本宫和皇上安心的。只是,惠嫔怕是要怨恨她了。”

夏槐便笑道:“承乾宫进门是一座木影壁,白日里宫门开着,外头有奴才来往,可不就跟罚跪宫门外一样。按着惠嫔那个性子,只怕又要哭哭啼啼去告状了。”

果不其然,到了晚膳前,康熙一副头疼的样子来寻赫舍里。

“承乾宫的事,朕和玛嬷都派人去问过了,只是家事难断,皇后可有什么见解?”

这件事双方各执一词。

惠嫔倒打一耙,哭诉自个儿只不过想瞧一眼大阿哥,却被贵妃拦在门外罚跪羞辱,实在没有颜面再见胤禔了;

佟佳贵妃则趁机要将大阿哥这个烫手山芋往外甩。

赫舍里自然是心有偏向的,只面上道:“佟贵妃是个怕麻烦的人,惠嫔则一向好胜,这两人因着大阿哥碰到一处确实容易不和。万岁可有想过,从根上解决此事呢?”

皇上留着惠嫔,早晚是要将大阿哥送回去的,她索性主动递了梯子。

康熙叹气,倚着炕桌沉思半晌,斟酌着道:“朕打算恢复索额图保和殿大学士一职,再授明珠武英殿大学士,支持靳辅治黄。至于大阿哥……到底母子连心,还是送回延禧宫交由他额娘照看吧。”

赫舍里浅笑:“皇上圣明,如此,两宫也都能安宁了。”

后宫暂且平静下来,前朝却斗得热火朝天。

明珠升官,索额图官复原职,很快便被两派各自尊称一声“明相”和“索相”。前朝党羽对峙,佟国维这个内大臣则袖手旁观。有时候三人入乾清宫议政,见索额图吵不过明珠,还一头钻进人家挖好的坑,佟国维也会不轻不重地开口帮两句。

康熙有感于权力平衡的变化,盛夏之后,忽然以研讨学问为由,在乾清门西侧辟了座南书房。当日,侍讲学士张英、内阁学士高士奇奉旨入值,并打破先例赐居大内苑西。

……

景仁宫内。

赫舍里听闻此事,只淡淡嘱咐逢春:“传信回去,叫叔父该放手的早些放手,贪多无益。这天下皇上是君,君要皇权集于一手,他若还把着不放,难道是嫌赫舍里家死的不够早吗?”

顿了顿,她又低声:“另外,叫他下头的人不许再提立储之事,尤其不能将二阿哥牵扯进去。否则,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逢春福身退了出去。

外头又有内务府的管事太监赵金禄来禀奏事务。

赫舍里将人唤进来,就瞧见胤礽探头探脑地趴在外头窗下,招招手,用一块糕点将人骗进来。

赵金禄打了个千,说完吉祥话才道:“皇后娘娘,内务府新拟定了后宫人员的口分,着奴才将册子拿给您过目。”

夏槐接过来递给赫舍里,小太监便跪地候着。

皇后的口分没什么大变动,只是底下却完全不同了。按着排序,分别改为贵妃、妃、嫔、贵格格(贵人)、常侍女子(常在)、使唤大女子和使唤小女子。

显然,这既是新的口分划分,也是位份划分。

赫舍里瞧着不由皱了眉。

“旁的都好,只是最后那使唤女子,每日只得半斤猪肉,太少了些。这好歹算你们半个主子,来日未必没有出头的时候,可不要学那些拜高踩低的做派。”

赵金禄叫这话吓了一跳,忙跪着求饶两句,又改了使唤大女子每日猪肉两斤,使唤小女子猪肉一斤,各自每两日鸡一只,这才作罢。

胤礽吃完糕饼,乖巧地自个儿擦了嘴巴,就趴在炕桌上读起册子上的字来。

“皇后处,每日六十斤猪一口……”小家伙慢悠悠念完,震惊道,“额凉,你每天都能吃一头猪!”

这话惹得赫舍里和夏槐都笑起来。

夏槐掩唇,逗道:“不止一头猪,还有三只鹅,六只鸡呢。二阿哥也有自个儿的口分,若是都塞进肚里,怕是要撑得起不来身了。”

胤礽爱吃,闻言不服气得挺了挺肚子:“才不会呢,汗阿玛说了,保成是大清最能吃的巴图鲁!”

景仁宫顿时便又笑成一团。

……

八月二十二,大学士觉罗勒德洪为使,为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举行贵妃册封仪式时,稍微出了些岔子。

钮祜禄身子一向不好,自入宫之后,多是闭门在永寿宫内,旁人也不清楚状况究竟如何。今日册封仪式,众人瞧见那妆都盖不住的病容,心里多少有了数——

这怕是熬不过几年了。

谁知道,钮祜禄才撑着走完贵妃仪式,便病倒了。

永寿宫内聚满了太医院的人,一连折腾了数日,总算是稳住了病态。只是人还下不来床,只能病恹恹地躺着。

康熙去瞧过两回,再来景仁宫时,免不得叹惋:“遏必隆当年左右摇摆,毫无主见,他养的女儿却是个有大智慧的,只可惜实在是命薄了些。”

赫舍里记得,钮祜禄氏应当是年底病重,撑到了过年之后薨逝的,死时不过才二十岁。

这紫禁城当真是一把夺命的冷刀。

她摇摇头不去想这些,安抚道:“许是天热引发的呢。臣妾这几日都苦夏,钮祜禄妹妹身子更娇弱些,不舒服也是有的。”

康熙这才记起,他的皇后同样体弱多病,是从产房里头捡回一条命的。

忙问:“舒舒可有好些?”

赫舍里浅淡一笑:“保成琢磨出个冰碗,里头用了冷元子、绿豆沙、糖霜玉蜂儿和各式瓜果,淋上酥山很是解暑,皇上要不要也尝尝?”

康熙被赫舍里的描述弄得心动,嘴上怪道:“兔崽子,有了好东西也不知分给阿玛。”

待会儿回来,定要揉搓一番!

天热之前,各宫的廊檐前便早早挂上了竹帘,一来是隔热,二来也是防着蚊虫钻进殿里。

小甜瓜如今已经度过了尴尬期,长成成年柯利犬的身型了。陨石色毛发加上一双湛蓝的眼,各宫娘娘来请安时,都免不得夸赞一句。

这狗随他小主人,爱吃,爱褒扬。

听到娘娘们夸它,就摆一下尾巴示意友好,勉强还算矜持。

赫舍里平日对待嫔妃们宽容些,逢上初一十五,却少不得宽严并济施以规矩。一大早,除过钮祜禄贵妃免了请安之外,其余人便都到了。

宜嫔是新晋的宠妃,皇上近来总去她那翊坤宫,因而人一进西稍间,免不得被针对暗讽两句。

端嫔掩唇笑着:“宜嫔妹妹貌美,引的皇上连日来只知翊坤宫了,真是叫人羡慕啊。只是听说妹妹家中又送了个名叫布音珠的女儿进宫,比妹妹还生得更美一些呢。看来,郭络罗家是要出头了。”

宜嫔为这事儿本就气恼着,闻言皮笑肉不笑道:“姐姐确实比我更美一些,若是承宠,还不知端嫔姐姐何时才能得见皇上一面呢。”

端嫔登时黑了脸。

安嫔(李氏)见状,冷笑一声:“可惜,你姐姐进宫晚了几个月,没赶上后宫大封。不然,一介孤孀之身若能趁机封个常在,也算是祖上烧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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