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中,果然有一位公公正在伫立等候。
林晏连忙上前,正待行礼,却被那位公公拦住。
公公笑呵呵道:“林公子不必多礼,杂家只是来替娴妃娘娘传个话。娴妃娘娘感恩公子对奕王的救命之恩,请公子到娴静宫一叙。”
林晏迟疑道:“公公恕罪,在下一介布衣,不便随意入宫。”
他身为外男,私入后宫乃是大罪。
那名公公似是知道林晏的顾虑,笑道:“公子放心,奕王殿下也已在娴静宫等着了。”
娴静宫内,林晏跪拜行礼,“叩见娴妃娘娘,奕王殿下。”
娴妃语气温和,透着亲昵,“好孩子快起来,赐座。”
林晏叩谢后起身,侧立在旁,并未依言落座。
奕王道:“卿安莫要拘礼,母妃只是知道了围场之事,想要亲自见你一面,以表谢意。”
不待林晏说话,娴妃便道:“本宫听奕王描述当日情景,如今想来仍然心惊胆战,若不是有你在旁出手相救,也许今日便见不到我的皇儿了。”
娴妃说到此处,真情流露,眸中闪过一丝泪光。
林晏谨慎回道:“娘娘言重了,身为大煜子民,保护殿下,本就是草民之责。”
之后,娴妃又关心了几句他体内的毒是否已清除干净,以及平日都读些什么书等。
林晏一一作答,绝不多言半句。
最后,娴妃又赏赐了些东西下来,便让奕王陪同林晏出宫。
出宫的路上,奕王歉声道:“母妃听说我遇刺之事后,一连几日都寝食难安。得知这次又是得你相救,便认定了你是本王的贵人,无论如何都要亲自面谢,卿安莫要见怪。”
林晏摇了摇头,“殿下言重了。”
奕王看林晏始终一副疏离有礼的模样,“卿安,你一定要如此见外吗?其实有时候,我也很羡慕那些寻常百姓,他们日子可能清贫些,最起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他长叹一声:“我贵为皇子,别说最基本的亲情,身边竟然连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都没有。”
对于奕王的感慨,林晏只是默默垂首,并未出言安慰。
与奕王分别后,林晏一直在想娴妃召他入宫的真正意图。
虽说他对奕王有救命之恩,但娴妃贵为一宫之主,派人赏赐些东西便罢了,竟然会大费周章召他入宫。
而奕王所说将他当做贵人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想到朝中如今的局势,以及他刚刚回京时,奕王的那次突然拜访,林晏觉得他好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父亲身为左相,位极人臣,且朝中官员也大半都是林氏门生,便成了朝中除了奕王和昭王外的第三股势力。
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而父亲又始终保持中立,两位皇子都对他心生忌惮。
奕王此举,是否是为了将父亲逼到一个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境地?
利用他造成林府与奕王府亲近的假象,让昭王误以为父亲已经暗中选择了奕王。之后昭王必会采取行动,不择手段地削弱父亲手中的权利。
到那时,父亲为了自保,便不得不寻求奕王的帮助。
想到这里,林晏的眸中闪过一丝坚决和凛冽。
他对朝堂之事确实不感兴趣,但若有人胆敢伤害他的家人,那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林府书房内,林无禹神情严肃,“你觉得娴妃和奕王今日之举,所为何事?”
林晏便将回来路上的猜测一一道出。
林无禹听后,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刚刚回京不久,却能看清朝中局势,可见心思之细腻敏锐,不错。”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猜的没错,奕王此举确实是想要逼迫为父,尽快在他和昭王之间做出选择。如今圣上逐渐年迈,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林晏担心道:“父亲,你可会有危险?”
林无禹摇了摇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辞官回乡罢了,无需担忧”
林晏的担心却没有半分减少,他有些迟疑道:“父亲,孩儿有疑?”
“疑在何处?”
“您刚刚也提到如今圣上年迈,既如此侧立太子之事便已迫在眉睫,但您却始终保持中立,可是并不看好奕王和昭王?”
“没错。”林无禹面色沉重,“昭王耽于享乐喜怒无常,而奕王则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两人皆为贪恋权势之人,都不是储君最好的人选。”
林晏神色忧虑,“可是皇子之中,如今成年的只有昭王和奕王,储君之位必然会从二人之中选出,我担心父亲到时会有危险。”
林无禹安抚道:“我浸淫官场多年,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倒是你和清儿,原本为父还有让你们入朝为官的打算,如今只希望你们能平安喜乐一生便足矣了。”
听完父亲的话,林晏眼中不禁微微发热。
他原本想要尽快离开京城,就是害怕给父亲和林府惹来麻烦。
如今看来,即使没有他,父亲的处境依然凶险。若他留在京城,也许他留在京城确保父亲的安危,才是更好的选择。
鹿渡巷,褚府。
“公子,任命单仪为京律府府尹的圣旨今日已经送到了单府。凌霜送来消息,昨日启丰帝将昭王召入宫中,不知因为何事将他训斥了一顿。我们派去监视的人回报,昨夜有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出入昭王府,身份十分可疑。”
罗子浮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禀告完毕,半晌,也没听到褚翎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就见他家公子正望着窗外出神,明显心不在焉。
他不解地看向红裳,红裳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罗子浮将声音提高了些,“公子?”
褚翎这才回过神来,“嗯,知道了。”
弄碧冲着罗子浮努努嘴,小声嘀咕:“自从前几日去过胭脂醉,回来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胭脂醉?
难道公子是看上了胭脂醉的哪位姑娘,被人家拒绝了?
罗子浮自认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乐呵呵道:“公子是看上哪位姑娘了吧。这个还不简单,让凌霜去把人赎出来不就好了。”
褚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心道:如果是喜欢姑娘,那倒是好了。
罗子浮被他瞪得莫名其妙。
红裳笑道:“公子,您上次不是说,要亲自将那两瓶菊花酿给林公子送去,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刚好出去散散心。”
不提林晏还好,一提起林晏,褚翎脸上的表情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从围场回来后的第二日,他便去了胭脂醉。
谁承想,对着香软美艳,妩媚多情的花魁娘子,他的小兄弟竟然罢工了。
直到今日,褚翎依然记得当时的感受,那简直就像是被一道滚滚天雷劈在了身上。
一夜之间,他点了不下二十个姑娘,到最后整个胭脂醉,无论是妈妈还是姑娘,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上惋惜和同情。
而他的小兄弟依然沉睡不醒。
褚翎冷着脸将最后一个姑娘赶出房间,独自躺在床上,开始自闭……
不知不觉间,林晏那张清冷隽秀的脸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朦胧水雾间,白皙光滑的肌肤透着淡淡的光泽,在水下若隐若现。
林晏一贯的清冷淡然,在这一刻,全部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和风情。
然后,褚翎沉睡了一晚上的下半身,终于有反应了。
而他还没来得及庆幸,便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他对南风并无偏见,但从他第一次情动开始,便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喜欢女子。如今他不但对阿晏有了反应,而且还只对阿晏有反应,这怎么能不令他产生自我怀疑。
是的,他从胭脂醉出来,又去了羡桃馆……
面对那些或温柔,或冷傲,或俊美,或可爱的男子,褚翎不但心如止水,还有一丝发自内心的抵触。
当晚,他便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真的喜欢上了阿晏,而且是那种非他不可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