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1 / 1)

“听说你前目把人送走了?

”送走了。

竺远山看着对面握着茶碗的周群,觉得他的沉默变得有些陌生

从前的寨言少语,不过是对外物不以为意的漠然,此时的沉默,却好像对方的心中掩藏着什么,不能吐露。小僮端来一样东西竺远山便道:“对了。

他将那六弦琴托着递给周群:“这是先前在我园中落下的,那晚忙乱,竟忘了归还。

周群接过那琴。竺远山道:“不过现在人已经被你送走了,你就代我转交?还是.....

周群看着那六弦琴,许久后道:“好。多谢。

枕流阁,北苑。周群走进西厢房,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走进这里,

静静垂地的珠帘,半打开的支窗,窗下晒着阳光的软塌,几案上插花的冰裂莹纹白瓷净瓶

床榻上的被褥被掀起半角,仿佛屋子的主人才出去了不久,过会儿就又会回来

只不过周群不许侍女们进来打扫,所以陈设器具都落了淡淡的一层灰

周群将六弦琴放在靠墙的矮案上,坐在床榻上,他察觉到什么,伸手从床下一抽,抽出来许多的封面彩图样式的话本。翻开书页,页纸边角还有油沾的手印,想也知道某人躺在这里,边翻话本边吃点心的模样

“喵。”窗檐上,琥珀蹲着,湛蓝的圆眼看着屋子里的人,

它跳下窗来到周群身边,凑过来,轻嗅了嗅那翻开的书页,随之背过耳朵,拿脑袋蹭了蹭那话本的边角周群垂眼,一页一页翻过去,每一页都停留许久,仿佛这不是用笔拙劣的三流话本,而是他少时读的剑法秘笈。阳光停留在纸面粗糙的油墨字上,分外鲜明。周群终是将一本翻到了底

他看向床边,矮柜隔层里有一个檀木盒,样式简单,不像是这屋子原来有的东西

他拿来打开,一时之间,顿住了。

盒子里很多七零八碎的玩意

一枚干枯的银杏叶,一根猫的胡须,花朵枯萎后剩下的树枝,脆得轻轻使力就会折断,一只稻草绳做的、猪不像猪兔不像兔的玩意周群伸出长指,轻轻地抚摸着它们

任时阑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你不知道吗?小猫掉的每一想胡须都可以许一个愿望。

刹那间,像是所有的画面都在向他飞来。

新婚第一天早晨任时阑倚着门看他练剑的样子,蹲在墙角逗猫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没睡醒的样子,云雾之下他背着陈长约一步一步爬台阶的样子,半夜在这间厢房里,扒着床帐问他的样子。还有满河的花灯,他抬起头,拜托自己跟他牵一会儿手的样子

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他们不过是名不副实的道侣,转瞬即逝的缘分。

周群闭上眼

他走了。他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上京那夜后的第十七年,江广玉回到上京。

这次他却是以庆廷皇室的身份,为自己当年被冤魔修之事翻案

因为牵扯到淮英王,一时间庆廷闹得沸反盈天。最终江广玉得以证明清白,

数月后,他来太白拜访

净练峰枕流阁,北苑的银杏树下,两人对坐下棋

江广玉拈着白子,看向西厢房:“当年分别得匆忙,我竟然不知道,你已经和时阑分开了。

这些年他们虽然相隔甚远,但周群一直都在暗中给他和黎瀛提供助力,却从来没提起自己与道侣断契一事周群手中黑子落盘:“小事罢了。

江广玉:“我来时去见了时阑.....

“那不是他。”周群却忽然打断了他

江广玉一怔,有些担忧地看着周群:“连川...

周群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想告诉他,现在的这个任时阑,不是那个“任时阑”。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声音,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形。可是他不是那个从灵鹈鹕背上跳下来抱住自己的青年。周群很想要向江广玉证明,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词穷

因为连他自己,都已经渐渐开始记忆模糊一青年贼兮兮的微笑,受了寒冷得发抖时的眉眼,生病时蹭蹭他的手的脸。就连他忘不掉的那个拥抱。那一刻的触感青年身上的温度对方微凉发丝的气味。都在周群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当中。变得越来越淡周群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在敦促差所有人忘记那个任时阑。忘记过去。接受现在的生活

而他为记忆所做的努力,在这股力量面前竟然显得脆弱。

无论他如何的去追索,那张明亮的脸都像云影一样掠过,随着每天的日落隐没下去,仿佛第二天醒来就会彻底消失为什么你们不明白?

也许不懂的是周群

他依旧是那个太白首徒,名剑周群。在外除魔斩妖,光大宗门;在内潜心修炼,指点后进。数十年如一日又过五十年,正魔之战爆发

此时江广玉已登上帝位,成为庆廷第十一位皇帝,号“永元”,黎濠被拜为大将军大司马

神初八百七十五年,魔修入侵庆廷国境,永元帝率大军亲征

周群率领太白门人相助,守住了离魔域最近的婆娑、洞瞿、严提三州。大战得胜,周群被奉为“道尊”。周群回到门派,拒绝了掌门传位给他的提议。此时他已突破元婴,进入合道,修真界宗派共称他为“剑修第一”,无人敢有异议。周群的师弟师妹也都各自成家的成家,下山的下山,时不时回来一聚

灌云长老仍旧日常去掌门那哭哭穷,跟老师兄老师弟们喝喝酒,时不时下山转一圈,收一两个小徒孙这日,濯云长老派人来请周群,让他去一趟引愁峰

到得引愁峰放鹤轩,只见灌云长老跟几个师叔师伯说说笑笑。见周群来了,濯云长老便指着旁边坐着的一个小身影,对他道:“群儿,你看像不像你?那小身影站起来,正是抽条的年纪,身体挺拔得如同一株尚目稚嫩的青松,眉眼间是不同干年龄的沉静,五官尚未长开,却依稀可见将来清俊的模样旁边一个师伯拍手笑道:“照我说,竟是和连川小时候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小孩天资优异,秉性非凡,濯云长老让周群收了他作徒弟。

眨眼又是十年过去,小孩长成了青年,十余年已渡过炼气、化神,金丹在望。

俨然又是一个太白首徒,未来的宗门之光。

”你金丹渡劫在即,心中却有迷惘。

净练峰的石台上,剑锋带来的嗡鸣震动犹自回响。周群只左手持一枝银杏树的枝条,面对双手握剑的徒弟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师父,我近来打坐练剑,常有一丝游移不定,却不知是为什么。

周群看了他片刻,放开银杏树枝,转身道:“随我来。

他想了一下,又说:“去唤你小师叔。

徒弟来到明阁的藏书阁,在一座一座堆得高高的书架间喊道:“小师叔。

过了片刻,一阵窘赛率率,从一座书架后探出一个青年的脑袋,模样清秀,眼神虽亮,却显得有点呆呆的徒弟皱了皱眉,他与这位叫陈长约的小师叔向来没什么话说。毕竟他终日除了吃饭睡觉喝水就是修炼,而对方除了吃饭睡觉喝水就是在太白各处闲逛,或是在藏书阁里窝着。何况陈长约修炼了近六十年还只是炼气,这在太白内门简直是耻辱

徒弟倒没想过什么耻辱,他只是不在意

他带着陈长约去见师父,周群却领他们下了山。

三人到了上京,

上京依旧繁华。徒弟跟着周群,在城中热闹喧腾的夜市兜兜转转,最后坐在了一间馄饨铺子里。

脸被熏得红膛膛的伙计肩膀上搭着汗巾,捧上三大碗馄饨,

刚切好的小葱洒在飘着油花的清汤,饱满的鲜肉的色泽从晶莹的馄饨皮中透出,香气引得陈长约咽口水。周群动筷,陈长约动筷,徒弟只好地动筷。周围一片说话谈笑、叫卖吵闹声

周群吃完起身,徒弟忙要跟上,周群却道:“你留在这儿。

徒弟只好坐下,看着周群离去的背影,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看向旁边的陈长约,陈长约还在吃呢,

"小师叔,师父究意是什么意思?

陈长约腮帮子一鼓一鼓,茫然地与他对视:“是因为馄饨很好吃吧?”

徒弟成功渡劫,步入金丹,名噪一时。人人都说“剑修第一”的座下,又要出个小“第一”了

周群却来向掌门辞行,

掌门真人早有预感,叹息道:“你当年不肯接过掌门之位,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连川,你到底想求什么?‘周群道:“我想去看看这天地的边。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四处寻找各类搜魂夺舍之法,以至干掌门和长老都在警示他,不要沉迷干这类摩道邪术,他已是九州剑首之尊,太白未来的长老人选,若被人知道他在寻找这等邪术,便是自毁名声,也不利于太白。只有周群知道,他只是徒劳地抓着一点记忆的尾巴,与天道作着患人的抵抗。

周群离开了太白,开始周游九州。他曾御剑飞往天空直到极限,也曾坐船渡过大海远洋

他能不能离开这片土地,去往一个不存在那股让他忘记一切的力量的地方?

周群的合道期已经圆满,下一步就是大乘。九州已经一千多年没有出现过大乘期的修士了

狂风呼啸,巨浪滔天。

乌云涛涛翻滚,将整个世界覆盖,仿佛回到万物诞生之初,盘古开天辟地时的那场大风暴

周群独自挺立于那晦暗的天地之间。

太白的开山祖师曾留下指点:若是能新断因果,放下我执,修士便能渡过雷劫,进入更深的境界一一大乘。那是跳出五蕴、脱离八苦、无限宏大的境界,斩断因果,放下我执?

狂风将周群的衣袍吹得翻飞鼓起,他仰起头,面对头顶黑云之间透着金光的、轰然朝他飞来的劫雷。没有召出青铜剑。来吧

叮_

检测到世界(序号:11089)重要角色(序号:03)发生1级别异动,现在执行回档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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