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打招呼被无视，到现在被阴阳怪气。
周淮之再次确认了，姜南确实对自己有意见。
至于原因，他并不清楚。
周淮之本也不是自来熟的人，他之所以主动问姜南只不过出于合作关系，眼下碰了个软钉子便没有了继续上赶着的心思，冲姜南点点头就转身往另一边离开了。
姜南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报仇似的快感，又有点空落落的茫然。
周淮之根本都不记得他了，他这种小学鸡的行为有什么意思。
人家好歹也是一番好意。
姜南，你真是幼稚，太没有礼貌了。
姜南叹了口气，有些后悔，但是又拉不下脸去叫住对方。
他站在路边，拿出手机翻了翻。
工作群里有周淮之的微信。
姜南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对方道个歉，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俞强。
俞强是他在银河TV直播平台的经纪人，他现在是银河TV的娱乐区女主播。
是的，女主播。
至于他一个男生为什么是女主播，这个说来话长。
姜南接通来电：“强哥。”
俞强的大嗓门从手机里传来：“南南啊！聚完餐没有？今晚年度人气主播的投票渠道就开了，你不会忘记了吧？”
银河TV年度人气主播PK大赛一年举办一次，正式开赛时间在下个月，但是人气投票打榜从今天晚上就开始了。
主播的人气票越高，曝光率就越高，对下个月的人气PK大赛就越有效。
“没有忘。”姜南伸手招停一辆车，“你今天已经说了三遍了这个事情了，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俞强在手机那边喋喋不休：“这不能怪我啊，你最近实在是太松散了，这都快十天半个月没有开播了，你还记得自己是个主播吗？”
姜南不是全职主播，合约要求每个月只需要完成直播时常任务就行。
这段时间他开播有些散漫，总是卡在完成任务的边缘，眼下更是十天没有上线直播了。
时刻关注着人气榜单的俞强每天提心吊胆地刷新，生怕姜南这棵摇钱树倒了，自己的财路也断了。
今天早上起来，他惯常刷新榜单，在看到姜南的名字掉出了首页之后可以说得上是两眼一黑！
眼看马上就要开赛了，只能接二连三地微信和电话轰炸姜南。
姜南拉开车门坐进去：“知道了，现在就回去了。”
“那就行，等你啊。”
“嗯。”姜南挂了电话，顺手把微信也退了出来。
算了，反正等这次拍摄完之后他和周淮之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搭理谁。
想通后，姜南把道歉的事情抛到脑后，不再去想关于周淮之的事情。
姜南住的地方不远，打车不过十分钟，到家还有充足的备妆时间。
为了方便直播，他从大一开始就申请了外宿，在离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个宽敞两房一厅，一间主卧室，一间改成了直播房。
今晚直播服装是合作的品牌提供的，白色修身T裇搭配粉色高腰蛋糕半身裙。
裙长45其实不算短了，但是姜南的身高穿上去只是堪堪遮住了屁股。
他站在镜子面前打量了一下自己，有种擦边女主播要上号的错觉，幸好还有安全裤。
挑了顶粉色假发与短裙相衬，姜南动作利索地开始化妆。
已经有四年女装直播经验的他各项准备工作都很得心应手，一套装扮下来不到十五分钟。
姜南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直播了，今天早上直播预告一挂出去，粉丝早早就来蹲守了。
按俞强的说话，他最近人气下跌过快，暖场得开个大的拉点人气回来。
姜南思索了一下，开播后一首《恋爱循环》唱跳，直接将直播间气氛拔高。
-
另一边，周淮之和姜南分开就径直回了家中。
刚一进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他的弟弟，周淮禹。
接通后，属于少年飞扬清亮的声音响起：“哥，你回去了吗？距离我女神开播只剩下半小时了！”
周淮之一边换鞋一边说：“刚到。”
周淮禹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请你履行我们的约定，打开银河TV，注册账号为我女神南南姐姐打榜投票一周！”
周淮之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反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你不用上晚自习吗？”
“现在是课间休息啦，我又没有偷懒。”
周淮禹说话时背景还夹杂着其他人的打闹声，证明他确实没有说谎。
他甚至还把手机递出去了两秒，让周淮之听得更清楚，然后继续说：“不过我也是马上就要交手机了，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女神投票啊！”
周淮之用肩膀夹着手机，单手解下腕表：“知道了，挂吧。”
周淮禹那边不吭声，也没有挂电话。
“还有事？”周淮之往里走，将解下的表随手放在把台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周淮禹欲言又止。
周淮之问：“没钱了？”
“不是不是。”周淮禹连帮忙说，“还有很多，不用打钱不用打钱……就是，哥，咱们打个商量呗。”
“说。”周淮之从直饮机里给自己倒了杯水。
周淮禹小声道：“要是我这次月考还拿第一，你能继续帮我给女神投票吗？你知道的，我在学校打榜太不方便了。”
周淮之：“？”
上次月考周淮禹说如果他拿到年级第一名，希望周淮之能满足他一个愿望。
当时周淮之正在分析新的实验数据，以为他的要求不过就是篮球鞋或者电子产品，头也不抬就应了下来。
没想到月考成绩出来之后，周淮禹居然是让他上直播平台给女主播投票打榜一星期。
要不是周淮禹提前下套，他根本不会理这种无聊的东西。
没想到这小子如今更是得寸进尺。
面对周淮禹继续投票的要求，周淮之轻嗤了一声：“周淮禹。”
周淮禹：“到！”
周淮之冷冷地问：“送你上学是为了给女主播打榜吗？”
周淮禹：“！！”
周淮禹从小就怕他发火，每次周淮之用这种语气叫他全名，就代表周淮之已经不耐烦了。
“当然不是！”周淮禹连忙表决心，“是为了给伟大的祖国培养核心人才！为了给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出一份力！为了给——”
“戏过了。”周淮之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的话，“没有考虑那么长远。”
周淮禹虚心请教：“那是为什么？”
周淮之：“是为了让你进厂装线路板的时候分得清正负值，打螺丝的时候分得清螺母和螺丝。”
周淮禹：“……听我说谢谢你。”
“不客气。”周淮之从容地接话，“把手机还给老师，这次月考要是掉出前三，这个学期你都不用想拿手机了。”
“绝对没有可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掉出前三。”这个关系到尊严的问题，周淮禹立刻反驳，“我现在就回去做题！但是哥你一定要记得投票，第一次投票有观看一小时的时长要求，你可以进直播间挂着，不会影响你干别的——”
周淮之不想听他废话，果断切断两人的通话。
耳朵终于清静了。
然而他还没有松口气，周淮禹的微信消息又来了。
【周淮禹：[银河TV年度人气主播PK投票规则]】
【周淮禹：[南南_的直播间链接]/IDxxxxxxxx】
【周淮禹：比心.jpg】
周淮之：“……”
所以说脑残粉真的很烦。
周淮之反手给他回了一条【青少年沉迷直播的十大危害】。
周淮禹那边没有再回消息，应该是已经交了手机。
周淮之捏了捏眉心。
周淮禹比他小七岁，今年刚上高二。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周淮禹算是跟着他长大的。
他对周淮禹的性格非常了解，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有一定的自制力和分辨事情好坏的能力，不至于沉迷网络。
所以他虽然嘴上嘲讽拉满，却并不阻止周淮禹看直播，甚至也不阻止他给主播花钱，毕竟适当的兴趣爱好能缓解周淮禹学习上的压力，
不过按头安利真的很烦。
周淮之将杯子的水一饮而尽，点开周淮禹发来的主播人气投票的规则。
投票的规则很简单，每个ID每天有效票50张，只要关注平台后每天领取就行，不需要另外充值购票。
这个属于纯人工投票，首次投票需观看主播直播时长满一个小时，刷票会被系统封禁。
投票通道今晚九点开启，投票期一个月。
不过是打榜一个星期而已，做人要言而有信，等完成约定就把平台删了，没必要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自己的时间。
周淮之自我安慰了一句，去下载了银河TV。
注册完领取了今天的票，他找到南南_的直播间，发现蹲点的人已经很多了。
离开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周淮禹开着直播间把手机丢到一旁，准备先去洗个澡。
反正只要他完成一周的投票就行，卡点是周淮禹这种无脑粉丝才做的事。
冲完澡后，周淮之边擦着头发边往外走，刚走几步就听到客厅外传来音乐声。
是他很熟悉的一首日语歌，名为《恋爱循环》，俗称——宅男神曲。
有那么一瞬间，周淮之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本科时期室友每天在宿舍无限循环这首歌的黑暗岁月。
周淮之很确定自己刚才没有放音乐。
他快步走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
果然，音乐来自他手机里的南南_直播间。
高清的直播间里，一个染着粉色长发，穿着高腰粉色短裙的女主播正在唱跳恋爱循环。
随着她转圈的动作，裙子自然旋成伞形，露出笔直又修长的双腿，皮肤白得发光。
她的上衣是短款的修身，每一次抬手的动作都会露出一截柔韧又窄细的腰，白又细。
周淮之发现，这个叫南南的女主播声音之甜，舞蹈动作之流畅，堪比当红女团门面。
是他那个宅男室友看到都会当场发疯的程度。
……发疯？
周淮之脑内的神经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感觉下一秒就有人跳出来跟他大喊一声“香菜卡哇伊！”的噩梦感。
他当机立断想关掉直播间。
与此同时，屏幕的上方跳出了新的微信消息，一不留神就点了进去。
【沈印：卧槽！家人们谁懂啊！】
【沈印：我最喜欢的女主播唱了我最喜欢的歌！！】
【沈印：这他妈跟专门唱给我的有什么区别！她真的好爱我！！】
【沈印：[南南_直播间链接] 】
【沈印：兄弟！入股真的不亏！每天只需要打榜投票50张，就能成为我们南家军一员！】
周淮之：……
来不及了，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