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已大亮。
唐氏小队穿好衣衫,按照惯例整齐在院内站成一排,静等陈三两的今日指示。
陈三两却招手唤他们进来,又关紧了房门。
诸人还以为今日任务必是绝密,谁知等了片刻,竟是唐小芊摆好了碗筷,招呼着大家一同用早饭。
小米粥,脆咸菜,热汤包,黄煎蛋。
诸人也不拘泥,围坐在一桌,喝着米粥就着咸菜,不时炫一口汤包和煎蛋,有说有笑,轻松惬意。
陈三两也趁此聚餐之际,用脚踢了踢床沿,唤道:“死狗,滚出来认认人!”
诸人皆都一愣,什么死狗?
唐小芊笑道:“今儿公子在外面捡了一只狗回来……”
她话还未说完,诸人眼前一闪,一只黄毛野物突然就从床下窜了出来,然后摇着尾巴缠着陈三两要盘中的煎蛋吃。
诸人定睛细瞧,这才看出那是一只狗来,接着忍不住哄堂大笑。
“这狗好瘦……”
“这狗真高……”
“这狗长得真是丑……”
他们七嘴八舌,大黄狗一句句听得分明,却是浑不在意,嘴中嚼着软嫩嫩的黄煎蛋,享受着难得的人间美味。
陈三两轻咳一声,止住众人哄笑,然后伸手轻抚着大黄狗的狗头,郑重说道:“此狗,以后姓陈。”
寥寥一语,诸人愕然。
仅是一只家宠而已,怎的让公子爷这般看重?要知道唐氏小队一十二人,最初跟随陈三两时,也只配赐了个唐小芊的“唐”姓而已。
唐小芊心思聪慧,当即明了这只家狗必有特别之处,不然绝对入不得自家公子的法眼,便接过话茬笑问道:“公子,既然有姓,也该有名,不知平日唤它何名为好?”
陈三两随口道:“死狗。”
“汪!”
大黄狗立即叫了一声,表示它拒绝这个名字。
“色狗?”
“汪!”
“蠢狗?”
“汪!”
“滥狗?”
“汪!”
一人一狗,一语一叫,对答如流。
诸人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个快活了小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通灵性的家狗,不仅能听得懂人言,而且还能辨得清好坏,简直就如开了灵智一般。
唐小芊早有心理准备,惊愕之后会心一笑,接着出声劝道:“公子,我看此狗毛发金黄,不如就唤作‘大黄’如何,简单好记,且朗朗上口。”
陈三两转头问它:“大黄行吗?”
大黄狗想了想,虽然也不好听,但是总比陈三两起的顺耳多了,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狗头。
陈三两当即拍板道:“好,从今日始,你便姓陈,平日唤你大黄,屋内这一十三人你且记牢,若是哪日遇到危险,你可定要抵死相救!”
此话一出,诸人震惊。
一十三人谁都不傻,自是能听出这话中饱含托付之意,而且陈三两言辞郑重恳切,绝对不似说的什么玩笑话。
莫非这狗真的是一只实力很强的灵兽?
诸人面面相觑。
“汪!汪!”
大黄狗叫了两声,算是应允。
它接着踱步走过每个人的身旁,鼻头轻嗅,似在记忆着每人身上的味道,却在走到唐小芊的身侧时,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唐小芊心弦微颤,一瞬掐的指尖斑白。
随着相处日久,她已不想再坦白自己的真实性别了,甚至还一度奢望着,若能一直如现在这般陪在公子身边,随他东奔西走,为他铺床叠被,也是一个极好的归宿,若是变回了女儿身,只怕就没有这般自在了。
大黄狗似懂得她的心意,悄悄冲她眨了眨眼睛,然后默声回到陈三两的脚边,又大快朵颐地嚼起了黄煎蛋。
唐小芊这才徐徐地吐出一口浊气。
待到诸人一一吃完早饭,陈三两也下达了任务指示,道:“从今日起,正式按原计划开始施行,不必再向我每日请示,汝等一切听从唐小芊行事便好。”
“喏!”
诸人拱手领命。
唐小芊自知肩上重任,神情也变得严肃,当即开始调配指挥,一十二人各领指令,然后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
大黄狗带给他们的震惊还未消化,一个个在离去时,都会深深地看它一眼,眼神之中既惊疑又敬畏。
陈三两含笑不语,心道:有朝一日,这狗必定让汝等大开眼界!
……
秋日,阳光和煦。
梧桐县的城门口,突然筑起了一座高台,台上铜钱铺地,黄灿灿的光芒耀眼,登时便吸引来了无数梧桐百姓争相围观。
唐小芊手举一石块,高声喊道:“谁能将此石送至上游府界碑,既可得铜钱三文,红莲圣母在上,童叟无欺!”
一连数声,惹得百姓无不好奇。
然而等了良久,却无一人上台接取任务,一个个站在台下咧嘴笑着,如同在看一场好玩的闹剧。
“十文铜钱,绝不诓骗!”唐小芊又提高了价码。
乡民微有骚动,但依旧无人登台。
“一百文铜钱!”唐小芊咬牙高呼,声音略带着几分嘶哑,显然已是她所能出的最高价格。
众百姓终于有所悸动,开始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话里话外既透着对那一百文铜钱的垂涎,又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唐小芊安静等待。
百姓逐渐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眼巴巴地瞧着堆积如山的铜钱,却又一个个犹豫着止步不前。
最后,唐小芊没了耐心,将石块随手一丢就要收摊回家,这时,一个衣装褴褛的少年郎慢步走上了高台,伸手捡起了那个石块。
“仅送至上游府界碑?”他问。
“正是!”
“即可得一百文铜钱?”
“不错!”
“当真?”
“真!”
少年郎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这任务我接了,三个时辰即回,你数好铜钱等我!”
唐小芊笑道:“放心,绝对一文不少!”
周围百姓登时纷纷起哄,嘲笑声此起彼伏:“傻小子,莫听她骗你,这世间哪有这等好事……”“小子,不要犯傻……”“她这是在逗人玩呢,信她你就傻子……”
少年郎默不作声,攥着石块挤出了人群。
众百姓哄堂大笑。
唐小芊却真的数起了铜钱,一摞十个,十摞百个,码在桌上整整齐齐,无声的向众人证明着她所言非虚。
众百姓的笑声缓缓停止,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
待三个时辰后,少年郎果然准时归来,手中石块也换成了一个提篮,他重新挤开人群踏上高台,将提篮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唐小芊满意一笑,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她将一摞摞铜钱放进了提篮里,而后将提篮塞至少年郎的手中,并道:“这是一百文,一文不多,一文不少,现在是你的了。”
这下轮到少年郎诧异了,失声追问:“当真给我?”
唐小芊趁势高声回道:“我林氏商旅行事,向来一言九鼎,童叟无欺。苍天在上,厚土在下,皆可为证,如若有违,天诛地灭!”
少年郎心悦诚服,拱手拜谢。
台下众百姓更是大感震惊,既羡慕那少年郎的好运气,又后悔刚刚没有上台,立刻纷纷踊跃向前,争先恐后的想要重新再接取任务。
唐小芊却道:“诸位稍安勿躁,送石任务仅此一例,只为告知诸人我林氏商旅言而有信,现在,我发布新的任务,从上游府界碑押运货物,每次酬金至少三十文铜钱,谁去?”
众百姓竞相挥手:“我去,我去……”
一时之间,群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