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归和季宴白跟在那老仆的身后,同样来到书房里。
此时庄先生手上也没有了那一本他刻意让安向明取来的《兵道注解》。
他对着季宴白稍稍拱手,也算是给过他面子后就又回到自己散漫的姿势了。
“老朽见过三皇子殿下了。”
目光越过季宴白,看到他身后的萧归的时候,神色不由得一愣。
他活了这么多年,按理说什么样姿色动人的女子都是见过的。
但能有萧归这么美的还真没见过。
“先生如此客气,晚辈实在是愧不敢当。”
季宴白虽是皇子,对眼前的老人也没法不客客气气的。
大乾素来崇文,眼前之人是声望冠绝当世的大儒,一言一行都是天下读书人的标杆。
说到读书人,对于季宴白这些掌权者来说,用的好的话就是一把锋利且不见血的利刃,但用不好,那可是会反噬的。
人言可畏啊。
若是被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那便是声名尽毁,失了立身之基了,更别提什么争储位了。
“殿下来老朽府中的原因,我自然是知晓的,也不会让殿下为难,我那老仆已经把我仔细挑选过的书籍拿来了,到时候殿下带回去就是。”
“嗯?”
就当季宴白心中疑惑此行难道就这么简单时,那老仆已经推门而入。
手里捧着几本书走了进来。
他直接就把手上的书递给了季宴白,对着他说道。
“这些都是老先生费了一番功夫挑选的。”
季宴白连忙对庄先生谢过,谁知那老仆又对着季宴白笑着说。
“我想殿下可能是有些误会,不妨现在打开看看。”
季宴白心中一下子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他翻开手上的书,身子一顿。
“这是目录?”
“自然是的,庄先生知道诸位大人都爱护后辈,一定会来他这里请教学问,就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找出了这些。”
“因为数量太多,移动不便,我就遣下人将这些书装在书箱,放到了您的马车旁,您回府的时候带回去就好。”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的说道。
“都是好书,倘若能够将这些都融会贯通,春闱也不过尔尔,不必太感谢我。”
季宴白将手中拎着沉重无比的书籍放到一旁,还是对着庄先生拜谢。
“先生为教育后辈呕心沥血,实在令人敬佩。”
人家的态度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季宴白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
只是让手下将那些书都收好,就真的向庄先生请教起了学问。
两人相对而坐,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萧归坐在两人的中间,就一直听着,时不时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两口。
不愧是大儒喝的茶,味道就是别有一番风味。
但是有的人就是不论做什么都会十分的耀眼夺目。
中间闲谈的时候,还忍不住问了下萧归的身份得知是丞相府长子,三皇子侍读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说实话当他先听到侍读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不免会朝着某些方面想。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尤其是在上层社会。
并且萧归的容貌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就算庄先生知道三皇子为人较为温润,有皇族十分罕见的良善之心。
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只是后来又听到萧丞相的时候才猛然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两人毕竟都层次颇高,谈话间不由自主的就聊起了一些颇为敏感的话题。
“先生对大乾立储之事怎么看。”
“储位空悬,则国本不稳,但以如今朝堂之局面,倘若储位有主,朝堂说不准更为动荡。”
“一切事自然是由陛下定夺。”
庄先生说的含糊,但季宴白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如今他和季景弦两人都在朝堂上盘根错节,党羽众多,就算一人成了太子,另一人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俯首称臣。
到时候没了退路,说不准就会厮杀的更凶,那才是真正的满朝动荡。
“若真是这样,那才是合了萧元思那老贼的意呢。”
坐在他们两人中间的萧归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这或许也是隆庆帝迟迟没有立储的一个原因。
庄老先生只说了这两句便开始和稀泥,他很早之前便一直在京城,又在朝堂的混乱局势外冷眼旁观,本该是对这些局势最洞若观火的。
但就算是他也有些看不清现在的局面。
他自忖声望和地位,不害怕说这些会被戕害,但有些话说出来,再传了出去,那可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到时候纷争风波再起,无辜百姓受累,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谈累了,两人又下了几局棋,庄先生就端起茶杯送客了。
季宴白也不久留,反正这个样子他也是装过了,剩下的事情就都好说吗。
只是当二人走到马车旁时,看着那比半个人还高,需要几个人一起扛的庞大书箱,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要是能把这些都融汇贯通,哪还需要再走什么捷径啊。”
书房之中,庄先生揉着眉心,他老了之后就一直喜欢清静,祭酒之职也只是挂个名,府邸鲜有人拜访。
但最近这些时日见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哪怕是人情早已练达如他,还是会感到些许的疲乏。
老仆推门而入,将挑选好的拜帖放到他的桌上,有些担忧的对着他说。
“先生若是身子实在累,闭门谢客就是,他们也不敢怎么样的。”
庄先生没有回答他,有些自嘲的说道。
“来的这些人,一个个的脸上都戴着厚厚的面具,每日里为利益奔波,你恭维我,我抬举你,背后里再相互构陷,暗中较量。”
“实在是无趣。”
“我本想着年纪大了就不用再去管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可是世事之不如意总是十之八九,天就是往往不遂人愿。”
“一个二皇子走私诉讼就把老夫给逼了出来。”
“刚才见的那几个,安向明才华惊人,又不知哪里学来的官场之术,心机城府手段皆为上品,倘若不半路夭折,必然是个在朝堂叱咤风云的人物。”
“三皇子气度不凡,谦和温润,却也不是那迂腐之人,进退有度,有仁君之相,二皇子老夫接触少,但能和三皇子分庭抗礼,想来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这些人里哪个是消停的?”
“最后再说那个萧归。”
庄先生对前面几人的评价老仆倒是没有过多惊讶,但庄先生最后提到萧归,他就有些不解了。
“萧公子除了相貌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很出众的地方啊。”
“方才我与三皇子交谈,虽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从喝茶的频率能看出来,谈论文章史经时他只是偶尔听听,反倒是对朝政颇感兴趣。”
“说不定只是个人兴趣问题,这能代表什么吗?”
面对老仆的疑问,庄道蕴的眼中闪过一些回忆。
“或许是我多心了,明明从未见过,怎么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