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自私狭隘(1 / 1)

保守的古代人哪里听过这种风格,一边在心里嫌弃歌词直白,一边在脑中不自觉地循环播放。

别说,还挺好听。

但天幕说要讲八阿哥,这词看着也不像和八阿哥有什么关系的样子啊。

接下来天幕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解答了他们的困惑。

“他,是紫禁城的美丽传说,他,是祸国殃民的大清褒姒。深宫如同囚笼,面对冷酷偏执的父亲,自私狭隘的哥哥,步步紧追的弟弟。他,又该何去何从?”

“接下来让我们从盘点众人眼中的胤禩开始,带你了解八贤王不为人知的一面。”

傍晚的风依旧醉人,依旧像莫奈的《日出》一样宁静。可太阳却不是越来越光明,而逐渐在向西沉落,愈发暗淡。

在这个集齐了大清最高统治势力的宴会上,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涌,人们的心里也应当都不像面上表现出的这样平静。

真是泼天的热闹。

这段话中的信息量说不上多,只是用词过于超前,让人震撼。有人望天,有人看地,都不敢直接打量这天幕中提到的众人,更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议论,只能用余光相互交流打量,瞥得眼都要抽筋了。

“这上面说的是小八和我们吗?”大阿哥胤禔挠挠头,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傻蛋样,扭头问三阿哥胤祉。

“都点他名了,你说呢?”三阿哥白了他一眼,默默在心里考虑:我跟小八关系还行,这个自私狭隘的哥哥不能是我吧,不过这天幕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说他们汗阿玛,丝毫不恭敬,莫非真是神仙降世。

胤禛听到自私狭隘的时候也小小地自我反思了一下,然后深深地觉得自己是万古无一的大好人,既善解人意又通情达理,什么自私狭隘肯定不是用来形容他的。

胤礽倒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性子在别人眼里是什么德行。

可,那又如何呢?

他不以为意地喝了杯酒,自私狭隘说的是他又怎样?他是太子,这天下都是他的,他就要随着自己心意行事。

不过他向来不容违逆,一杯酒下肚,还是重重地放下了杯子,心想这些东西到底谁写的?他看还是太给这些人脸了。

底下的五阿哥养在太后宫中,九岁还未学汉话,早就被皇帝排除在继承人的范围之外。七阿哥生下来就有足疾,母家又没什么势力,也是夺嫡边缘人。

他们两位都一向敦厚温和,收敛锋芒,不轻易与其他哥哥弟弟起冲突,只准备富贵清闲过一辈子,都自认为自私狭隘不是在说他们。

九阿哥年纪尚小,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强,一下便被这段话砸晕了,脑袋中疯狂回荡着“步步紧追”四个字。

他是经常和十阿哥一起去找八哥玩,但那是因为八哥性情温柔随和,长得好看,看着就像书里讲的君子,还乐意带他们一起玩。

其他哥哥要不性格古怪,要不嫌他们幼稚,都不乐意带他们玩。这怎么就成了八哥祸国殃民呢,而且还用遗臭千年了的妖妃褒姒来形容八哥!

他越想越怕,忙拍了拍十阿哥的小肉手,“快别吃了,笨蛋老十。你听见上面说的了没?八哥根本不是那样的,它还污蔑八哥是那种祸国殃民的妖妃,这天幕不是来害八哥的吧!”

十阿哥听话地放下糕点,陪他一起担忧,“那,那怎么办啊?汗阿玛不会惩罚八哥吧?我们俩要不要再跪一次给八哥求情。”

九阿哥叹了口气,“我就不该指望你。你刚才没看见吗?汗阿玛明显不想看到我们跟八哥太过亲近,他恨不得我们都俯首帖耳跪在太子脚下,你想火上浇油吗?更何况,站起来再跪一次也太蠢了好吗?”

十阿哥低下头扣手,“可是汗阿玛也说最希望看到我们要兄友弟恭呀,八哥也是我们的哥哥……而且,你没办法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算了算了,随机应变。你先做好准备。”九阿哥匆忙撂下一句,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天幕去了。

胤禩在一边欲言又止,想安慰弟弟说,没事,顶多就是一个和上辈子一样的圈禁,他们的汗阿玛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亲手杀了自己儿子。又怕吓到他们,只叹了口气。

而天幕已经进入了正题,声如洪钟般地大声宣读:“第一个环节,康熙眼中的胤禩。”

胤禩闭了闭眼,他都不用想,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是非对错都不重要,他在康熙眼中根本没有位置。

只是emo的情绪刚刚酝酿好,bgm就又让他破功了,这个剪辑某站的味儿真浓啊。

“我望着你,不肯后退的眼睛。”天幕中是两人争执后对视的眼睛。

“越众矢之的越容易一举成名,已看得见归途为何还要前进,再,切掉一点良心换一点野心。”天幕的画面是废太子后,百官举荐胤禩为新太子,康熙评价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结党营私,罪大恶极”。

画面中的胤禩一脸灰败,屏幕外的沈禩挑了挑眉,我何德何能能跟皇阿玛当宿敌啊。

于是那些偷看他的人惊奇地发现听着这些字字诛心的话,胤禩的情绪波动甚至还不如旁边没忍住锤了下桌子的九阿哥激烈。

时间是最无所不能的,无所不能到他还能回想起刚刚恢复上辈子的记忆时伤心绝望,而五年过去,一切就了无痕迹了。

倒是从四处传来的眼神让他烦不胜烦,他们想看什么呢。想看他跪地求饶说自己不忠不义?想看他失魂落魄认清结局,说自己不配争那个位置?还是想要讽刺嘲讽呢?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他早已明白,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露出半分软弱,他一个一个回望过去,甚至撕破脸朝胤礽翻了个白眼,神情不见失落,只有锐利。

音乐骤然紧促,人们收回目光,急忙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天幕上。胤禩却没由来的心头一紧,攥住了手指。

抬头看去,果真是那件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最不想让天幕播放的事:发生在康熙五十三年的毙鹰事件。

他终于慌了,扭头想看他的额娘。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白玉筷子。

玉落到地上,断成两截。

胤禟担忧地看着他,“八哥,没事吧?”

可沈禩却已经失去了回答的力气。他不在乎自己在康熙眼中是什么形象,不在乎康熙是憎恶他还是处罚他,可有一个人,有一个人是他最大的软肋——他的母亲。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最终却为他而死的人。她是在死后,还要因为他被自己的枕边人冠以骂名的人,她给了他太多的爱,让他从来不嫉妒太子和任何人,因为他们没有一个比他幸福。

漫长一生,他唯一遗憾的不是图谋大位最终失败,他恨只恨自己亏欠她实在太多。

胤礽看他变了脸色,嘲讽一笑,他以为这位八弟能有多大的定力呢,这不,装了一会便装不下去了。

胤禛也发觉了他这边的动静,眼中闪过几分担忧。这时他们刚刚分开不久,儿时的情谊尚且深厚,这时,胤禛还发自内心地以为他们是永生永世的兄弟。

世事难测,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结局,谁能猜到这两位在景仁宫里互相依偎取暖的大阿哥,小阿哥最终会是那样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呢。

不管众人心情,天幕喊出了康熙的那段责骂:“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朕与胤禩,父子之情绝矣”。

胤礽被酒呛得咳嗽了起来,殿中只有他的咳嗽声。

对子骂母,毫不留情。

听到这种皇家秘辛,哪怕是未来之事,朝臣也纷纷低下头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胤禟倒是一脸愤怒想说些什么的样子,被胤禩握住手按在原地。

胤禟挣扎时对上了他八哥眼睛,他第一次知道那和蜜糖一样温柔的眸子竟然也能冷漠得像冬日屋檐下坠着的冰。

他任由八哥把他按在原地,心中升起一丝怨恨,不是对他的八哥,而是对他的父亲。

不远处,康熙本人也愣在当场。

这时的他恐怕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种话,将胤禩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他沉默地垂下头,看到了自己爬满皱纹的手。

春天的花开放的时候那么鲜艳多姿,到了秋天却连叶子都被尽数摇落。他今年四十多岁了,已经进入人生的秋天,不再年轻。偶尔看镜子,还时不时发觉眼角又多了些皱纹。

他大权在握,衰老对他而言是比旁人可怕百倍的事。那会让他经常想起他八岁继位到十四岁亲政时的那段时光。

时隔多年,那种无法将全部事情都掌握在手心的感觉再次找上了他。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古往今来,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随时间而去,化成白骨一堆。

无论多强大的人都无法度过这种危机、都只能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他不会是那个例外。

接着,他目光由手转移到更往下的地方。

他看到自己年轻的孩子们,他们表情不一。有人惊诧,有人愤怒,有人喜怒不形于色……

孩子的成长是很迅速的,不知不觉间,他们就长这么大了。

他把目光放到了最年长的胤禔身上,记起来这个孩子已经二十三岁,目光炯炯有神,正是壮志满怀,想建立一番功业的年纪。

再看看其他的儿子,也都在慢慢长成。这些面孔有的和他相似,有的和他不同,看着这些青春洋溢的脸,他想起更年轻些的自己。

迟迟白日晚。他没有哪一刻比如今这一刻更明白,他的人生到了傍晚,叶子飘零;他的儿子却正当年少,如同清晨喷薄欲出的太阳,他无法再完全掌控他们。

目光扫到胤禩时,他已经明了。责骂胤禩时的更久以后,他已经老得开始害怕自己的这些儿子。

愤怒是手段,一个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愤怒更是达成政治目的的手段。当时的他,竟然已经狼狈得只能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了。

他望着天边几乎不可见的阳光叹了口气。短短十来分钟,夕阳便从半空中落到了地平线附近,真快啊。

他年少时读了千遍屈原的《离骚》,没有那一刻比如今更明白那句,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他还有理想、还想要更大的功业、他还有浩浩荡荡的野心,可他已经老了。

他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无法掌控的一切,“既然戏已开场,便好好把这它听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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