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垮掉的赫尔斯」,银河曾这般称呼过那个绿与火相融的星球。

史学家们对信息闭塞的赫尔斯无比向往,他们认为这颗星球见证了上千年前的神话战争,并在至今都仍保留有值得被探察的古遗迹。

而负责佐证这份猜想的证据,即是在数百年前,尚还流通于星际中的「橄榄石」。

据赫尔斯人的口口相传可知——

赫尔斯特产的橄榄石,是在生命之初便存在于银河中的,它是赫尔斯人所崇敬的「浴于甘渊的日母(曦和)」的象征,内部更是蕴含着来自太阳的能量,仿佛有无尽的光芒封所在宝石内的每一寸角落,又因此而得名「太阳的宝石」。

……

淮枝有着如同太阳石般的瞳色。

每当沐浴在阳光下,那双眼睛就会散发出流光溢彩的恩泽,似月见草的枝叶,与好运共生;似黄昏时的余晖,与自由同轨;似来自太阳星云的高能粒子流,与群星闪耀。

崇拜日月星辰的赫尔斯人,会将孩提时的淮枝高高举起。

他们高喊着这是来自日母的恩赐,是史无前例的预兆,是「垮掉的赫尔斯」崛起的开端。

但那时的赫尔斯,以及那时的赫尔斯人,所带给淮枝的唯有「毁灭」。

她能听到人们内心深处的恸哭,也能听到父母笑脸下的那份绝望,更能听到道貌岸然的统治者的冷漠与无动于衷……

她能听到的太多太多,甚至多到她脑内的杏仁核难以调节这些庞大的情绪信息。

面对这种情况,年幼的淮枝只能躲起来。

但她能捂上自己的耳朵,却始终无法堵住那些情绪的泄露口,也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心声向她涌来。

可见,「读心」并不好。

比起父母所言的恩典,倒不如说是一份诅咒。

等后来,她想——

梦境中的每一场倾盆暴雨,也许都是日母所流落的泪水。

她被日母降下的「神罚」诅咒了。

而这个诅咒将永远伴她左右,直至他们共赴那片被「虚无」吞没的死海。

直到……

直到。

忆者与一位来自公司的「存护」令使,出现在赫尔斯。

忆者拾走了淮枝脑中过盛的情绪与记忆,也窃取到了淮枝读心能力的秘密,同时还不忘捎带走那位令使的记忆。

……

当年老、虚弱的太阳跌落于寒冬之际,新一轮的红日便会随之升起。

而今,赫尔斯已然迈进了属于祂的春天。

在故事的最后。

似好似坏的忆者成为了最大的获益者。

他赚得盆满钵满,然后拍了拍屁股化作成迷因的形式,潇洒又利落地消失于淮枝的眼前。

唯留下两句话给淮枝:

“梦的产生都有一个基本的原料,那就是记忆。小淮枝你的那部分记忆暂且由我保管,而在今后,你的梦中将再无阴雨。”

“以后要是想拿回去的话,也不是不行。等你有了更有趣的记忆时,再来和我做交换吧。”

……

……

但事实证明,笼罩在淮枝梦境中的风雨远不止如此。

现在的她,仍然会感受到日母的悲伤。

一夜未眠的淮枝叹了口气。

在被枝宝提醒离与翡翠见面的时间快要到来时,她合上手中还没有读完的书,然后缓慢又用力地伸展懒腰,站起身。

她望着斑驳的星空,如往日般说道:“枝宝,气象预报。”

“哔嘟,收到,信息查询中……小心降雨、小心降雨、小心降雨——”

“停!”

面对已经进入循环模式的播报,淮枝立刻头疼地出声制止,等缠绕在耳边的机器声听话地戛然而止时,她才得以松懈下紧绷住的肩头,抬手揉着额角朝洗漱间走去。

边走边说:

“迟早把你这个半成品机器人返厂。”

-

红发的淮枝站在公司总部的高楼前,身后则是熹微的点点晨光。

而哪怕这份源于朝阳的微光,才只有分毫突破地平线。在清冽的寒气与未尽的夜色下,亦足以使淮枝体内的血脉鼓动、迸发。

戴着副墨镜的淮枝步伐稳健地穿过自动玻璃门,她看上去依旧光彩照人,涂有口红的嘴唇与鲜亮的发色相得益彰,当双眸被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遮挡时,便已完全让人无法将她此刻的状态与通宵整宿扯上关系、进行联想。

在安检处扫过工作证后,打卡成功的淮枝转身走进了直通高管阶级楼层的电梯。

公司内的升降电梯,大多都是用透明的特殊材质建造的,可以让站在其中的职员们看到外面的样子,从最底层逐渐地向上升高,体会人体在此期间所发生的微妙且不易察觉的失重感,连脑内的思维也会受到颠簸——

视线从寂静黯淡的地平面,眺望到更远处正浓缩成一团还未释放出全部能量的晨曦。

电梯在攀爬,淮枝的思绪也在跃动,抛开冗杂的琐碎,她开始猜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会有什么……

翡翠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就像淮枝会对那位欺诈犯产生兴趣一样。

其的作案构思谈不及无与伦比的精妙,甚至淮枝认为这其中有极大的“赌”的成分存在。

比如赌奥斯瓦尔多不会冷静地去地下物探;

比如赌疯狂的博识学会不会放过出现在眼前的零点一可能;

比如赌被公司逮捕后的下场会是……

……真是个好运的家伙。

淮枝不禁感慨。

她想着这点点滴滴的“小赌局”,它们最终在此刻,汇聚成了一个震撼人心,且刺激着她肾上腺素释放的豪赌。

那个人竟然全部都赌赢了。

明明棋差一着就会陷入被彻底翻盘的困境,但他真的成功做到了……

是熟知人心的骗子,亦是胆大包天、仿佛无所畏惧的赌徒。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让淮枝感兴趣呢?

“叮——”

淮枝走出电梯,用双手抱臂,情不自禁地抚摸着上面耸立而起的寒毛。

推开翡翠办公室的门。

里面的女性长者正背对门的方向,面朝窗外,凝视着不知在何时就已将天空染红的火烧云。

听到声音后,翡翠转过来,灰蓝色的眼睛里还卷有那片翻涌、湍急的浪火。

她笑道:“看样子你确实很期待。”

办公室内皆被火烧云与弥漫的阳光涂成了橙红色。

淮枝和谐地融在其中,坦诚地点点头,对自己被翡翠看透心思的这件事并不意外。

翡翠拉开座椅坐下,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随后说道:“还不急,离去审问的时间还有段距离,不妨在这期间跟我聊聊——你对这个「奴隶」的看法如何?”

奴隶?

淮枝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中的某个字眼。

于是不假思索地问道:“奴隶?”

“对,奴隶。还是杀死了自己主人的奴隶。”

埃维金人、杀害主人的奴隶、身负死刑的欺诈案嫌疑犯……

这是已经被各种debuff给叠满了啊。

她在想,自己的两位上司怎么也都这么的大心脏,真是什么都敢往家里敛。

通宵的后遗症似乎在这瞬间全部跑到了淮枝的身上,她按住酸胀的后脖颈捏了起来,以缓解这份不知从何处涌出的疲惫感。

惴惴不安地说:“你和钻石……”说到此,淮枝犹豫了一下,兀的抿唇顿住。但当看到翡翠展露在脸上的笑容时,她最后还是选择把话说完,“真的要把他留下来?”

翡翠:“还没到下定论的阶段。”

淮枝腹诽,昨晚那条短信里的话中话,分明就是要把人留在战略投资部搬砖的意思。

否则哪至于还把她也喊过来。

她继续说道:

“市场开拓部和技术研发部那边呢?他把奥斯瓦尔多和亚婆离女士都惹恼了,未来不管跟其中的哪一方展开合作,都会被针对的。”

闻言后,翡翠挑眉,唇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说:“淮枝,你这就已经开始替人家操心了?能不能把曾经的敌人变成朋友也是一种能力,至于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就是他的事情了。我们也只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投资方而已,没有插手帮忙的理由,何况究竟会不会选择做出投资,还要看他待会儿的表现、看他到底值不值得被投资。”

翡翠说完,又笑着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看来他已经给你留下了些不错的印象。”

“……”

被戳穿内心的淮枝歪走视线,闷不吭声地站在原地。

这和刚进门被翡翠看清心意时的感受不一样。

因为在此之前,要分清一件事——

她对别人感兴趣,和她关心别人,是泾渭分明的两种态度,后者中所混入的私人情感太多了!

想着,在淮枝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溢出些许夹杂着不好意思的愤懑。

她读心的能力对翡翠无用,或说是就算读了,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也仍旧会被这位女性牵着鼻子走。厉害的商人可以将他们的野心尽然袒露,让人明知如此,却还是会按部就班地走进他们早已编织成网的陷阱中。

跟经验老道的翡翠比,说淮枝还差了几百个琥珀纪也不为过。

面对翡翠的时候,她的能力就宛如被其全部夺走了似的,总是会被对方清楚地料想到全部。

见淮枝不说话,点到为止的翡翠也不再继续逗她。

“好了,时间已经差不多是时候了,走吧。”

翡翠优雅地走过淮枝的身侧,从衣帽架上摘下属于她的黑色礼帽,象征着银河的钻蓝丝带曳在那上面,如彗星划过。

-

“他叫什么名字?”

“卡卡瓦夏。”

得到答案的淮枝跟在翡翠的后面。

她在借助自身接种过的「联觉信标」翻译这个名字的含义,通过埋在中枢神经下的信标,她可以立即听懂茨冈尼亚人的语言,并理解那些语言中所蕴含的信息。

……

卡卡瓦夏(母神赐福之子)。

真是个沉重的名字。

埃维金人是组成茨冈尼亚人合集的一小部分,但绝大多数的埃维金人,其实早已相继葬身在茨冈尼亚的黄沙之下了,就在几年前接连发生的两起「卡提卡-埃维金灭绝案件」中。

而促成那两起案件的导火索……

淮枝对过往的惨案不想做太多的评价,因为她清楚的很,也切身地体会过——那些哀痛会悉数变成无法被填补的窟窿,而止不住的浪潮便会从那里涌入梦境,化作磅礴大雨。

她低声说道:“奥斯瓦尔多这是在为自己当初的行为付出代价。”

在高层中那点事情都不是秘密,彼时刚上任不久的奥斯瓦尔多,在明面上虽是在大刀阔斧地帮助茨冈尼亚-Ⅳ与星系版图接轨,但其中「卡提卡人」与「埃维金人」的互相残杀与灭绝,都少不了那位力求开拓的主管从中作梗。

他确实一直都在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巧立名目,哪怕是去牺牲少数人的利益。

翡翠言:“以最终会得到的更优解利益为先,而在奥斯瓦尔多的那局棋盘上,没有哪颗棋子是不能被舍弃的。”

淮枝眼看她们将要到达最终的目的地。

目视前方,倏然笃定地说道:

“他想做的还远不止如此。”

仅仅是让奥斯瓦尔多出丑可就太便宜那家伙了,所以……

淮枝恍然大悟道:“所以这就是他选择公司的理由。他在赌的不仅仅是公司能否放过他,还有他能否复仇的未来。”

翡翠欣然笑道:“明白自己心中所想究竟是什么的人,自会成为一颗「宝石」。”

两人站定在公司内部的审讯室门外。

翡翠伸手拍上淮枝的肩膀,柔声说道:“去试着听听看吧,瞧一瞧站在里面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说完,就率先举手推门而入。

淮枝瞧着其的背影,默默跟上,并开始读心。

下一刻,淮枝就瞬间接收到了来自身边人们的心理声音。

有某位保安的。

(……所以今早轮班的人到底有没有给他吃东西啊,公司不至于克扣这个吧……)

有翡翠的。

(真是有趣。)

还有——

(……不要害怕,不要回头,卡卡瓦夏,你是被母神保佑的孩子,好运将永远伴你左右。下一场赌局即将开启,甚至在未来还有更多……你总要习以为常的。这就像方才所见到的那片火海似的云,会有机会再次见到的,会的。)

(这次,我会得到参与赌局的筹码,而在这之后……算了,都不要紧,我——)

淮枝抿唇急急地停下读心的行为,不愿再继续去窥探一位稚子茫然又坚忍的内心。

她隔着墨镜,用疲倦的双眼去寻找那位卡卡瓦夏。

去看他羸弱的身躯、顽强的生命力,与熊熊炽热的灵魂。

负责进行宣判的翡翠,恰时问道:

“你有看出什么吗,淮枝?”

淮枝的红唇翕动,险些要将自己所看、所听到的全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翡翠。

但她没忘记十几分钟前才发生过的事情,而拉帝奥说她不反思失误纯属扯淡和诽谤。淮枝不打算在此刻,再让内心的所想通通暴露出来。

于是。

她略有些赌气地总结道:

“一个赌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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