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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去了林品轩,早到的人已经在那里等他们,晚上这个点,林品轩当然还有空包厢,但没有预约就不会开放,这是规矩。

他们也不挑什么,选了外面靠窗的桌子,中间有屏风相挡。

甘棠放下包找空位坐,左边是欧阳,另一边是文师兄。

桌上人开始点菜,没人主动拿菜单,文师兄先开口:“大家有没有什么忌口?”

先前大家一起学琴的时候倒是经常约饭,但是忌口的食物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欧阳出声:“不吃内脏。”

剩下的人纷纷摇头,表示没什么忌口。

“松叶蟹,炸星鳗,黄焖鱼翅……”

文师兄点了几家林品轩的招牌菜,加了些水果、甜品和饮料,最终才定下来。

甘棠单手托腮,耳朵里听着文师兄的话,大多数菜味道都不错,注定是愉快的一餐。

菜品陆陆续续上来,几个人聊着天,大家陆陆续续说着过去的事,也没谁高谈阔论,只挑开心的事讲。

文师兄偏过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甘棠:“还弹不弹琴了?许老师还记挂你。”

他并不是冒犯的意思,只是关心问一句,最有天分的师妹,现在和钢琴搭个半吊子的边,任谁听了都惋惜。

旁人没注意到他们,甘棠看了眼自己的手,把嘴里东西咽下去才开口:“弹啊,怎么不弹?只要有生活,哪里都是舞台,大街上弹琴的不也挺多见的吗?”

文师兄被她的豁达惹笑,这样的没心没肺,难怪能把许老师气死。

她的说法太理想了,但是文师兄没有反驳,而是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很对。”

话题扯到其它地方,甘棠和文师兄谈笑,眉眼弯弯,脸颊旁那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说到兴奋时肩膀轻微耸动,灵动活泼,十分娇俏。

两个人顾着自己讲话,看上去,倒真有点儿窃窃私语的意思。

楼上不远处,秦屹淮穿一件白色衬衫,顶上扣子被解开,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劲瘦小臂。

他双手搭在木质栏杆上,神色淡漠,手里两个乌木牌九不停碰撞,发出细微声响,站在那儿往下看,不知看了多久。

不知多久,身后有人喊他“秦总”,他头也懒得回,“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刘钦过来了,顺着他视线往下看,毫不费力看见一张熟悉脸蛋,偶然碰到熟人,愕然出声:“那不是棠棠吗?”

上次碰面还是在三年前的榆城,那时候她刚满二十。

二十岁的甘棠眼睛亮晶晶,站男人身前叽叽喳喳。

秦屹淮西装长裤,靠坐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支笔,眉目扬着极淡的笑,听到有趣处,嘴角会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气氛融和。

刘钦敲门,旖旎抽离,她耳朵微微发烫,和男人说完话后离开。

都是很早之前的事,后来——

他们就没有后来了。

秦屹淮敛眸,没再往下看,起身往包厢里走去,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刘钦心下明白,不再多说,笑着揭过话题:“江雪车抛锚了,正急呢。”

大明星一个,到哪里排场都极大,连到场都得提前通知。

秦屹淮并不意外,意会江雪的意思,吩咐道:“你去接。”

刘钦点头道声好。

秦屹淮进了包厢,原先他赢的一堆砝码交给刘钦,被刘钦输了一半。

他神色未变,上了桌,重新开始。

楼下,过了好一会儿,一顿饭快吃完,欧阳起身,说是想去下卫生间,甘棠叫住她,起身跟着她一起。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前走去,并没有看见身后下来的刘钦。

外面风清夜深,刘钦又等了一会儿才接到人。

江雪戴着黑色口罩还有一顶鸭舌帽,看上去十分“低调”,跟刘钦一起进去。江雪周围还跟着几个助理,只不过她气质尤其突出。

林品轩向来是富贵人的聚集地,有明星出没并不奇怪,狗仔当然也会有。但是关于江雪和秦屹淮的消息,从来不会是从他们口中流出。

原因无他,没这个胆子。

声音由远及近,

“我下个月去榆城有场个人独奏会,你有空的话,来给我捧个场呗。”

“一定去,我给你带新学做的小饼干。”

“你还会做小饼干?”

“都说了新学的嘛。”

两人闲聊着天,甘棠抬眼就看见了前面的人。

刘钦显然也看见了她,狭路相逢,刘钦先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棠棠,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大部分时间里,刘钦都寸步不离跟在秦屹淮身后的。

甘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秦屹淮是不是也在这里?

甘棠没空想太多,像以前一样,乖巧喊了一声:“刘钦哥。”

刘钦对她挺不错,她年纪小闯了什么祸,也都是他帮忙挡着,没道理要因为秦屹淮,连着刘钦也一并否认。

刘钦爽朗应了一声:“棠棠在北城呆多久,要不要我叫人带你玩几天?”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旁边的女人存在感强烈,毫不客气地打量她。

甘棠当然注意到了,她只看了一眼,口罩将女人面容遮挡住,渔夫帽下的漂亮眼睛很有攻击性。

甘棠没有兴趣多观察,再度看向刘钦,知晓刘钦所说只是客气话,笑着回绝:“谢谢刘钦哥,我后天就走了,机票都订好了。”

两人寒暄几句,心知肚明彼此交集不会很多,却还是说着“下次”这样客套的话,不要几分钟,两人便各走各路。

身旁欧阳说些什么,注意到她有点心不在焉,用了点儿力气笑着推她。

甘棠回过神,作势要和她玩闹,抬手间却没注意到后面的侍应生。

于是,下一秒,“啪”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大厅尤为清晰发响。

刘钦已经到了二楼走廊,闻言往下看了一眼,已经有经理往甘棠方向走过去。

经理匆匆迎上来,对着服务员呵斥一句:“你怎么办事儿的?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服务员吓坏了,忙解释:“经理,不是我打碎的,是这位小姐非要抬手才打碎的,有监控,监控可以证明。”

经理看向旁边二位,脸上先摆出一个笑,第一句是:“不知您二位是和谁一起来的?”

来林品轩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有身份有地位的可不能轻易得罪。

莫名其妙打碎一个花瓶,甘棠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听见经理问,才如实回答:“我和朋友一起过来吃饭。”

“哪位呢?”

经理顺着她手指方向就已知晓,好几个人坐外桌,他心下明了。

经理脸上表情笑意已经淡了,心中开始盘算要求赔偿的事宜,语气依旧是带笑的:“不好意思小姐,这花瓶是我们今天刚托人从外地运过来的,刚被人拖进店里就被您打碎了,您是得赔的。”

甘棠看了一地的碎片,心脏梗住,自认倒霉,问道:“多少?”

经理微微笑道:“二十三万。”

欧阳震惊:“二十三万,你怎么不去抢啊?”她试图讲道理,“这比人高的花瓶,你就叫一个人用托板运,也不叫人固定一下,怎么样也不用我们负全责吧?”

侍应生在一旁瑟瑟发抖,他刚来没多久,兼职上夜班的大学生,精神也不济,只有杂活干,其他人偷懒,这么重要的花瓶也让他运。

听见这话,侍应生因为承担不起昂贵的赔偿先为自己辩解:“我用绳子固定了,是这位小姐力气太大。”

同行的人见状不对,文师兄起身。

经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依旧彬彬有礼,用眼神示意侍应生闭嘴,轻声来口道:“这个二十三万就是市场价,至于是谁的责任,这个我们可以调监控。”

甘棠作为罪魁祸首,只觉得今天水逆至极,她刚想出声,就见侍应生过来,对经理说了什么话。

经理听完,也没要求甘棠再多做赔偿,脸上含了几分恭敬,笑着对她道歉:“不好意思,让您几位有了不好的用餐体验。”

甘棠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刘钦温和朝她挥挥手,她微愣过后,也虚虚笑了一下。

刘钦出面,她不好拂他面子。

意料之中,她没有拒绝。

侍应生进了包厢回话。

侍应生对着刘钦道:“那位小姐要我向您道声谢。”

只是向刘钦道谢。

刘钦没做声,看了眼秦屹淮。

秦屹淮恍若未闻,摩挲手里的牌,心里有数。他将牌反扣在桌上,发出一声响。

一个红三,小牌中的小牌,大抵是没了。下一秒,一个红六,又被翻出来,峰回路转。

两个尤其小的牌,“丁三配二四”,却组成了牌九里最大的对牌。

众人恭贺他手气好,秦屹淮没说话,脑中却浮现甘棠笑意吟吟的脸。

楼下,文师兄此时赶过来,见状只觉没事就好。

到了要走的时候,付完账,几个人一起回去,文师兄率先温柔出声:“棠棠,我送你回去吧。”

甘棠笑意依旧,委婉拒绝:“方师姐和我顺路,我们待会一起回去。”

方师姐还不知道顺不顺路,但她看得明白,嘴巴虽毒,也顺势接话:“对,我待会儿送棠棠回去就行。”

文师兄体面说了声好,甘棠说还有什么东西没拿,转身又回了林品轩。

文师兄看着甘棠窈窕背影,有些失意。

方师姐安抚般拍了拍他手臂,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甘棠很小的时候曾被仇家拐走,许凤萍没再让她向外透露过身份。

作为师兄师姐,他们两个,是鲜少知道甘棠家里情况的人。

榆城甘家千娇万宠的小女儿,他想追也是下了决心的。

甘棠找了刚刚那个侍应生,看起来有点匆忙,直入话题:“不好意思打碎了花瓶,我刷卡吧。”

侍应生茫然,他心里因为她愿意承担责任而松口气,脸上笑容也真诚许多:“您稍等。”

不久后,侍应生过来,手里拿着POS机。

侍应生还有点难为情,良心难安,颇有点坐地起价的感觉:“我刚刚问了经理,经理说这个要三倍处理。”

“可以。”甘棠点点头,神色未变,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清澈眼眸望着他,问道,“是69万吧?刷这张。”

侍应生震惊,那张卡被递进他手里,他忙捏紧回道,“对,69万。”

那句“您真的要付吗”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转头看向经理,经理早没在原地,微胖身子健步如飞,朝着楼上包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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