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1 / 1)

灯光昏暗、气氛旖旎的酒吧里,年轻人之间挑逗嬉笑的声音被音乐掩盖,到处都是正在亲热的小情侣,或是刚刚认识不久就已经抱在一起的男人。

与那些荷尔蒙过分旺盛的人相比,德朗希与维森这边的动静实在不起眼,那副明明坐在一起喝了很多,却亲也不亲、摸也不摸的架势让许多人觉得有机可乘。

对这里的常客来说,维森哪怕打扮得时髦而勾人,身上的气质依然过分干净,既没有德朗希那样外放的棱角与攻击性,又带着经常锻炼的人才会有的好身材。

就像是一只误入狼窝,自以为伪装得很好、披上狼皮就放心玩耍的绵羊,他坐姿太端正,银灰的眼眸不被欲望或算计沾染,就连点的那些酒都不带什么度数。

偏偏是这样没有防备、引人犯罪的青年,却有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以及一张足够端正清俊的脸,头发不长不短,恰好能被一只手轻轻攥住,嘴唇的厚度刚刚好,喝下那么多酒,脸色也只是微微泛红,一看就是个酒品也很好,不会醉了就大吵大闹的乖孩子。

所以,有人发现了他被人下药,却没有任何人前去阻止,或是试图提醒。

这种事在鱼龙混杂的gay吧太常见了,人们见怪不怪,只以为那又是寻常的春`药,或是迷药。

这样的效果,正是维森有意达成的,他知道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纯良好骗,就连根在他身边的德朗希会被当做保镖,也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一个看起来不常出入酒吧、甚至有些不谙世事的良家少爷,因为好奇和新鲜感进入gay吧,所以身边带了个保驾护航的保镖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合理了。

维森知道自己对这里了解不多,装成这种类型的人,反而比努力假装爱玩的gay更有效果,这套行头和演技,算是为他们两人量身定做的剧本。

就算是今晚他们没有收获,也不影响明天和梅洛的正式行动。

……

至少在五分钟以前,维森对于自己的计策还是很满意的。

来搭讪的人也好,酒杯里被下药也好,哪怕任务目标并不打算今晚动手,只是通过下药来筛选受害者,他们也算有收获。

但现在,他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药效已经基本确定了,他只需要回溯时间,然后假装中招,观察下药的人想做什么。

可如果急着回溯……他的身体就会因为【滞后性】维持在现在的状态里。

都怪德朗希。

不……该怪他自己经不起挑逗。

维森低头捂着额头,抓着抱枕,欲盖弥彰地交叠着双腿,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或者是他本来就忍耐了太久,身体的热度竟然迟迟没有褪去。

他可不想让这样的身体状态被【滞后性】定格上半小时或两三个小时,那太糟糕了。

维森站起身来,想找个地方调整一下,哪怕是用冷水洗把脸。他看德朗希还在思考药效,便伸手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你去哪儿?”

德朗希果然紧紧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影响,看起来非常不安,原本凶巴巴的气质弱了几分,像是凶猛的恶狼意外淋了雨,哪怕牙齿爪子依然锋利,也不影响他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别这么看着我,”

维森真心实意地说道,抬起手掌,直接挡住了那双杀伤力过强的蓝眼睛,“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我只是去一下洗手间,又不是不回来了。”

“噢,谁知道呢……”

德朗希抓住他的手,像个真正的醉鬼那样说话不经大脑,“或许是觉得我碍事,要找借口偷偷和别人打电话,约别人喝酒去了。”

“……”

维森叹了口气。

哪有这样的‘普通好朋友’啊?果然是吃错药了吧。

但他也不能和一个被下药了的人计较这些……

维森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很快,德朗希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开始震动。

德朗希看了眼来电 ,还没反应几秒,电话就在第八秒自动接通,他抬头,那双淋了雨一般的眼眸又恢复了神采,笑着说道,“维森,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我也不确定目标会不会跟上,所以在我离开期间,会和你一直保持通话的。”

维森拿起手机,对着自带的话筒说道,确保这句话只有两人能听到,“这下你放心了吗?我没有和别人偷偷通话,也保证有任何事情,你都会第一个知道。”

德朗希满意极了。

心情一好,他又挺直了腰板,戴上了手机的无线耳机保持通话,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挥挥手,“我也不是要盯着你的意思,不过这样也好……你快去吧。”

维森摇摇头,转身离开。

酒吧的洗手间距离这里不远,他刚走出几步,就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差点忘了,他还放任了很多人盯着自己。

之前为了钓鱼,维森装作不知道这些人,想试探出更多信息,眼下倒是成了麻烦。

他把手机屏幕按灭,也戴上了耳机保持通话,装作没有察觉,直接进了洗手间。

耳机里,是德朗希那边的模糊音乐声,还有德朗希和他闲聊的声音。

“这个酒吧的酒不好喝,我们下次不来了,而且这些人也讨厌。”

“下药的人真不是个东西,我感觉好像在做梦,但我知道不是做梦,如果我今晚出了什么洋相,你能选择性忘记吗?”

维森有点想笑,眼眸跟着弯起,“嗯。”

夜晚的酒吧洗手间,应该是会有很多人的,此时却空无一人,里面干干净净,像是刚刚打扫过,空气里除了酒香,就是空气的香薰味道。

他低头洗手,在脸上也泼了些冷水,身体总算冷静了一点,没有那么焦躁难忍了。

很快,又一道脚步声跟了过来。

他没有抬头,等到搭讪的人凑过来,按下话筒的静音键,直接出言拒绝。

原本盯上他的不止一个人,来的三人都胜券在握,不打算轻易别打发走。

但他已经没有继续装弱的必要,冷冽无温度的视线投过去之后,就让那几人明显一愣,觉得才这么一分钟,怎么这少爷就像是变了个人。

维森甩了甩手上的水,袖口滑出一截金属。

见他有武器,又气质猛地变了,那双灰色的眸子像是身经百战,镇定而冰冷,几人立刻怂了。

知道了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他们悻悻而去,还不忘给他关门。

终于安静了。

电话那头的德朗希还一无所知,

“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好吗,是不是喝的太多了不舒服?”

“我没事。”

“也是,你的酒量一直很好。”

德朗希的声音低沉微哑,带着醉酒之人特有的磁性,隔着电话,就像是贴在他耳边低声说话,震得耳朵里痒痒的。

维森因为酒精而感觉有些燥热,他扯了扯领口,打开一个隔间进去反锁,坐在马桶盖上休息。

他说,“不,其实我酒量也没那么好。”

他的酒量一般,只是会作弊。

德朗希喜欢和他一起饮酒,那是搭档特有的放松方式,他怎么能拒绝?

当他醉了,口不择言了,被察觉到什么了,就会努力解酒,然后回溯罢了。

所以最终,留在德朗希记忆中的他,始终是那个无论怎么喝都能保持冷静,从不失态的搭档。

“可每次我都先醉。不像你,醉了也能走直线,从来不出丑,”

德朗希像是对他有了奇怪的滤镜,“那时候我就在想,不愧是你,就连喝醉了都那么有风度。”

“是吗?”

“是啊。”

维森静静听着德朗希开始跟他回忆起过去,说起印象最深、最好喝的酒,说他们一起去海边,喝了一半接到紧急任务。

德朗希只记得他冷静处理好了一切,完美地完成任务,不记得他们一起躺在海滩上,一起看了日出。

电话那边的德朗希诉说着完成任务的惊险与骄傲,说他们吃到了鲜美的生蚝,说自己醉了有点没脑子,想和他一起日光浴,结果忘了带椰子油。

他们不是没有带助晒的椰子油,是维森偷偷把油藏起来了。

维森闭上眼睛,想起最初他们确实一起看了日出,没有选择去烧烤,而是拧不过德朗希,让他帮自己抹油,太阳刚出来就开始晒。

有点粗糙的手指沾着白色的油,仔仔细细在他的后背涂抹,连两条腿都不放过,德朗希应该还醉着,抹完了还不放过他,非说他穿得太多了,晒不均匀。

德朗希不记得自己这样闹腾过,不记得他是如何理直气壮地反问“难道你想得到小麦色的身体和白得像鸡蛋一样的屁股吗?”

不记得在那之后,如何贴在他身边,开着玩笑捉弄他,让他无地自容,慌乱不已。

因为不记得,所以此时此刻还能像聊闲天一样,挂着电话在他耳边诉说那天的日出有多完美,白沙有多么细腻。

维森呼吸微烫,按下静音键。

但是他记得一切。

他记得德朗希惊讶的表情,故作轻松的玩笑话,他记得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在遮阳伞下毫无遮掩。

他记得滚烫的呼吸如何拂过,被酒精蒙蔽的大脑如何混沌,也记得自己是多么的经不住诱惑,他羞耻于自己的反应,德朗希却不以为意。

紧闭的隔间里,维森一手撑在门板上,回忆着只有自己记得的荒唐事,一边放纵,一边唾弃着不知悔改的自己,热出了一身的汗。

“德朗希……”

他用沙哑、发颤的声线低低呼唤着,仗着手机静音着不会被听到,以近乎啜泣的声线一遍遍喊着挚友的名字,沉浸在在虚幻的妄想中。

“德朗希……呜……德朗希……”

维森在灼热的空气中蜷缩身体,像是回到了那个已经被他抹去的、不存在的时空。

“维森?”

忽然间,耳机中的声音与门外的呼唤重叠在了一起,厕所的隔间门板被轻轻敲响,

“是这间吗?你在叫我吗?”

见他迟迟没回去,德朗希竟然找过来了。

敲门声又响了两次,“你身体不舒服吗?”

维森猛地一惊,瞬间恢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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