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发什么呆呢？”
“被哥儿们感动得傻了？”
范大楷的手在卓远面前来回晃悠，嘴巴又开始瓢了。
“去～”
卓远拍掉眼前的手，又开了一瓶啤酒，正色道。
“大楷，都在酒里了，尽在不言中。我心里记下了。”
自己能有这么一个真心相待的兄弟，何其有幸？
雅尚大酒店，7号楼。
这家酒店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在绕城湖的边上，空气清新，景色宜人。
这是夕城市少有的别墅式酒店，一个又一个的三层小楼矗立在曲径通幽的小路上。
有些小楼还有单独的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半人高的绿植和四季常开的花朵。
这里，也是犯罪嫌疑人被监视居住的定点酒店。
卓远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了7号楼的门牌。
门口有负责看管的办案人员。
卓远递上一套完整的会见手续，还有律师证。
其中一个人审查完，给卓远指了指一楼靠里的一个房间。
卓远推开房门。
“卓律师，你来了。”
口气如同问候老朋友一般。
对于卓远的到来，李乙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卓远点点头，放下公文包，照例取出了纸和笔。
然后，等着房间里的两名办案人员出去。
律师的会见，不受任何监视。
“咱们之间的聊天，没必要记录。”李乙浅笑着说道。
卓远细细地看着李乙。
与邬文平相比，李乙一点不像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倒像是来这城郊的酒店度假、休养。
整个人舒缓松弛，一点也不紧张。
卓远不由想到了他的妻子。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律师，先说你的条件。”卓远开口。
“卓律师，你倒是开门见山。”李乙维持着面上的浅笑。
心里却十分讶异：多日不见，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变化肉眼可见。
眼神坚毅、内敛，举止中无时不刻透着股子自信和从容。
李乙有些不确信，自己找他来，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卓律师真是爽快人！好，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你务必转告我妻子，让她带着女儿尽快出国。如果她有任何需要，你得提供帮助。”
“第二，我有一张银行卡，是多年前以我父亲的名义开户的，银行卡一直放在我父母那里，他们并不知情。里面的钱，一半留给我父母养老，一半给我老婆孩子，供她们在国外的日常生活开销。”
卓远就那么看着李乙，并不说话。
“这些年，我的所作所为，我父母和妻子都不知情，否则他们也早就被牵涉其中了。至于那银行卡里的钱，每一笔都是我这么多年来的律师费，不是违法所得。”
李乙见卓远不表态，心里暗暗着急，不得不开口解释道。
李乙非常清楚，自己表面上的松弛都是装出来的，内心的焦灼不敢让任何人看出来。
自己这些年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事，不管是自愿，还是身不由己，都已经是既定事实，他无力去辩驳。
他愿承担一切后果。
可，年迈又体弱的双亲，还有年幼的女儿，他们是无辜的。
“李律师，你就这么确信，她们出国就等于是去了天堂吗？”
“再者说，那银行卡里的钱，你说干净就是干净的吗？”
卓远开口说话，却是问了两个犀利的问题。
李乙脊背一僵，没想到卓远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既然你妻子对你的犯罪行为毫不知情，那留在国内也无妨。至于那张银行卡，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帮你转达。”
要知道，李乙涉及的都是经济类犯罪的罪名，必然会涉及到违法所得。
这些违法所得，到最后都得被罚没。
银行卡的钱要是没问题，他完全可以通过办案人员去转达给家人，何必舍近求远地来找自己？
李乙内心千回百转。
卓远的态度如此明确、坚决，确实让自己始料未及。
不过多年的律师不是白当的，这样谈不妥，那就立刻变化谈判策略。
于李乙而言，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条条大路皆可通罗马。
“卓律师，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
李乙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没把话说全，得防着门外的人。
他现在谁都不信，包括卓远。
可眼下，卓远是他万般衡量之后最好的选择。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会不想知道谁要自己的命吧。”
卓远哂笑一声，说道。
李乙心下一松：那就好，既然想知道，就还有回转的余地，就怕自己这个“光脚的”遇上“不穿鞋”的。
“不过，李律师并不是这个消息的可靠、且唯一来源。”
卓远眼神清明，声沉如水。
李乙怎么有种感觉，自己的“筹码”一下子变得不够分量，轻飘飘的了？
要是没有了这个筹码，还怎么跟卓远谈条件？
心下更为焦急。
只是李乙哪里知道，这也不过是卓远虚晃一枪。
说实话，卓远的确很想知道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更想知道，那个人目前是否已经归案！
如果那个人能量足够大、又隐藏得很深，就很有可能没有抓捕归案。
那自己的头顶，以后岂不是始终悬挂着一把随时可能落下来的重锤？
李乙自然不清楚卓远心里的这些想法。
他只知道自己目前处境极其艰难，与外界一丁点儿的联系都没有。
他不敢托大，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
李乙一字一句地说道。
“卓律师，始终在车外。”
李乙表现出了自己足够的诚意。
再多的，不能多说了，不然自己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自己的结局如何，是可以一眼看到头了。
可，还有外面的妻女和双亲，他不得不顾忌。
卓远听到这句话，瞬间明了，“始终在车外”有两层意思。
一是，那天的真正危险在车外，也就是说真正想要杀自己的人并不是李乙；
二是，背后的那个人仍然逍遥法外。
卓远手指轻点着笔头。
他自然清楚，这是李乙能告诉自己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