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和尚不禁轻笑了句，“我怎么护着他了？”
“你还说，要不是你，我早就…” 阿秾一时嘴快差点就径直道出了。
“早就什么？” 和尚一身清风玉朗的风华尽自展露无遗。
但一句话后，他倏地正了脸色，“阿秾，凡人自有各自的命数，如若插手过多，定会耽于你的修行，还是莫要卷入凡尘中的因果。”
阿秾听着和尚叨叨，见他还有继续说教下去的态势，赶忙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
“你这人还真是，数百年前就叽咕着这些话，什么命数…因果，你都不烦嘛！怎么，你这些年没在庙门里诵经念佛，跑去哪儿疯顽了？”
唇边再流露一丝笑意，和尚想到她往日里的情性，这疯顽之词还是在她身上比较适用。
“好端端的，你又笑些什么？” 阿秾有时着实不解这人，她刚刚说的话又不是顽笑话，哪里就惹得他莫名其妙在那里收不住笑。
“这些年里，我也学着你的样儿，到处走一走，结果兜转之间还是回来了…” 既然心中放不下，何必在外走走停停呢？
听得此番莫名之辞，阿秾由不住玩笑了句。
“空空和尚，你莫不是病了吧？竟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耳里猛然传来这熟悉至极的称呼，和尚面上不由一滞，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病？倒像是。
不是有诗云：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想起那些年里，这小狐狸总喜欢去寺外等他出来陪顽，自己却常是鸽了她的空儿，圆空由不得唇边轻叹。
大抵看清人心里的遐思总是需要时日的证明，想到自己在外云游如此之久，回来却连庙门也惧踏入，只期神佛宽宥他的俗心俗思。
“你在发什么憨呢？” 阿秾见这和尚长吁短叹的，正欲上前，倏尔他的佛珠就掷了出来。
阿秾登时圆睁一双狐狸眸，正恐躲避不及时，只那佛珠收敛了外泄的佛光，与她恰恰擦肩而过。
只闻得身后侧一声极为清晰的闷哼，而后那道欲要搞偷袭之术的影儿就飞摔出去了。
当即，阿秾循声望去，正是蝶夭那小东西。
“呵…你这是作何呢？还想暗算我，没想到吧，你这妖气儿妖怪的，当初还敢一不做二不休想要除掉我，现在我就灭了你来！”
那时她贪慕新鲜，总不喜欢待在一个地方过久，所以时不时就换个所在，没曾想在路上结识了蝶夭和其师兄这两个玩意儿。
他们趁着她顺利抗过天雷劫后正是虚弱的间隙，夺走了她的半颗内丹，至于内丹自是被那镜妖霸占了，所以才使得她如今同蝶夭这种小妖的功力也算半斤八两了。
那蝶妖见状不妙，顿时化作原形就不见了。
阿秾跺了跺脚，随之就追去了。
唯留圆空在原地叹息了一会儿，才幽然离去。
两日后，智远和尚亲自来了一趟府衙，正巧陈武一行人都在此。
他将圆空师父的话也带了来，说是城内外此前作妖的精怪已然不在城中了，许是逃去了别处。
至于以后城内的安防戒备，照旧如前即可。
“那若是妖物某日作妖回来了呢？” 陈武忙追问。
“应是不会，而且恐也没有机会了。” 智远稍回上一句，至于是如何未卜先知的，就只得去问圆空师父了，毕竟预知的修为，他自己是万万不够的。
不过，智远和尚如此一说，温远亭等人日久悬着的心才渐渐安落了下来。
这日晚，市集里正是熙熙攘攘的烟火气，有情人俱是成双成对。
元舒一干人都走马观花地往前奔去了，就连拽着云娘出来的锦溪都不知躲去前面哪儿了。
云娘刚细细瞧了瞧一张谜面，转头却不见锦溪等人。
不知这个磨人跳脱的小东西又跑去哪里了，但她微微一想，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抵就是同那江楚淮去玩儿自个儿的了。
再大致瞅了瞅别的谜样，有些她还猜得出，有些着实就为难了些。
不过，她倒也不执着于此，忽至一玩儿投壶的小摊，需交了数文钱，才能试过一回。
若是得了全壶，便可随意在这老翁一旁的花灯摊上挑取一盏，自是遵守先到先得之礼。
在围着的一众人里，云娘也寻了个空隙围观。
虽有贯耳、散箭、有终、有初亦或连中等，目下却始终无人能得了全壶。
略略看了一会儿闹热，云娘正要转身去往别处，不料一回头就撞在了一人身上。
歉意之辞正欲脱口而出，抬眸却见是贺遥，她不由呆愣了一瞬，还是他温沉清越的声线拉回了她的心绪。
“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 她轻吐出两字，但只见一身常服的男子递给了老翁些许银钱，未及她看清他是如何投壶的，便在四周的一片掌声中夺了个全壶。
接着，贺遥自然挑走了摊子上做工最为精美绝伦的花灯。
还同周边的一书摊借了笔墨来，在灯罩面上勾画着什么。
待作完图，他就径直把花灯递了过来。
“是…给我的？” 云娘有些不确定道。
撇开平日里面无表情的神情，他此时倒微勾着嘴角，难得的一抹笑在他唇畔别样生花。
“这…还是不—” 云娘的推拒之话未能说出口，他便直接把花灯揣在了她手里。
云娘眼眸低垂，视线被那灯面上的鹿儿吸引住了，倒是活灵活现，她心里感叹着。
“你如何想到画这鹿的？”
“我…我也不大知晓，只是…” 刚才心念一动，他便动笔了。
“你…不喜欢这个吗？” 见她问起，贺遥不免道。
她摇了摇头，只道，“自是欢喜…” 没有哪个妖不喜欢自己原形的。
两人一齐说着，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府邸。
贺遥又步随她到了院门前，云娘刚要作辞迈入门时，忽听得男子在身后的低语，又似是呢喃之音。
莫名牵动人心！
婀娜的身形微顿，但脚步却未停留。
她好似听见了一声“阿鹿儿”的唤音，但只随着它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