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客的时间大大缩短了，每天的傍晚我都会准时去德特里希的房子打扫收拾。其实他不常回来，房间自然是整洁得没话说，叫我来打扫的意义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回来换下来的衣物也是我帮他洗的，若是有什么破损的话，他会把我留在这房子过夜，让我为他缝缝补补，他自己则在桌前翘着腿批阅文件。
开着暖黄的灯光，他就坐在那儿，而我坐在床上缝补衣物，这之间我们很少有交流，画面却出奇的温馨和谐？好像真是一对在家各自安静忙碌的伴侣似的。
我不清楚为什么德特里希有好好的军营不久住，却是留在了这里；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衣服上总是会莫名出现破开的口子，然后就会交给我来修复了。
做完该干的事情，在他这儿洗了澡，他就抱着我睡觉了。除了已经把揉捏我胸脯的事当做是他的“工作”之一外，其余的他也不做。
“怎么还不大？”他老是这么问，手中力度不减。
我无语凝噎，默默承受。
跟德特里希睡在一张床上的好处就是入眠很快。他实在太暖，身上莫名有种让我安心的力量，在他旁边没多久我就会坠入梦乡了。
逐渐的，我开始对他的温暖产生了依恋。仅仅是依恋，绝无爱意。
就在依恋破土后的不久，德特里希就把它扼杀在摇篮里了，直至枯死。
“贱女人……贱女人，脱光衣服爬上男人的床，是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就能干你？是不是？”他一手扼住我的脖颈，我被窒息感惊醒，抓着他的手想掰开来。
他又在发疯了——准确来说是又做噩梦了，我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梦会把他暴虐的因子激发。惨的是我，不仅要忍受他暴风骤雨般的辱骂，还要承受他对我人身的伤害。
“放……放开手……”我就快窒息，“我……我是……是莉莉安……”先前对他产生的依恋已荡然无存了，现在的我就想赶紧逃离他的身边。
他似是没听进去，或者还在自己世界里没有出来，并把我误以为是他无比憎恨的某个女人：“又骚又贱，下贱放荡，打开两条腿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对你为所欲为……被无数男人玩弄过的淫妇，万人尝，婊子……”
“我是莉莉安……”手在他臂上乱抓着，我就快要窒息而亡。迫不得已，指甲渗入他的皮肤，疼痛终于让德特里希清醒过来。
我得以呼吸，大口喘着气。
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德特里希靠在了床头，方才对我的所作所为他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愧疚，“莉莉安，我又梦到那个骚浪贱的女人了。”
我沉默不语。
“当然，不是说你。”他命令我，“过来。”
我顺从的过去了，他抱着我，我的头枕在他胸膛。
方才的惊恐还在我身上久久不散，我止不住的颤抖着。
“你在害怕？”他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没……没有。”
“别害怕，莉莉安。”他温柔絮语，“我会对你很好。”
他的变化无常，我无力回应。
我不知我还要忍受多久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可为了见玛莎，我不得不屈服。
德特里希没有食言，我顺从他，他有时会带我见玛莎。贝斯克不在那里了，玛莎不再像以前那般痛苦，可萎靡的精神再也无法重铸回明媚的模样了。
“你这里怎么了？”玛莎注意到我脖子上被掐的淤青，她对这些伤痕再熟悉不过，“你……被那个军官虐待了？”
我不由撇过头去：“没……他偶尔会发疯。”
“你的命太苦了。”玛莎说，随即自嘲的笑了下，“我现在也一样。”她望向窗外，正下着淅沥沥的小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出来时，一声沉闷的响雷撕裂黑夜，德特里希在檐下，站的很直，光线将他影子拉的很长。等待的时间无聊，他居然没抽烟，望着落雨，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人，他回头看到我，就说：“探望完了？”
我撑开了伞，对他点点头。
“那就走。”
然后我迈步踏进雨中。
德特里希不悦地声音传过来：“莉莉安小姐，你是想让我淋着雨回去么？”
我脚步一顿。
忘记了，没有给他撑伞。
后退了几步，站在德特里希一旁，举起伞来：“上校先生，真不好意思……”
他只冷睨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们在雨中走着。
我只有一米六八的身高，只到德特里希肩膀，撑着伞有点费劲。他也不好过，因为身高不匹配，他只能驼着腰，不然伞就会顶到他脑壳。
最后他实在忍不了了吧，把伞从我手里夺过去了。
就演变成他给我打伞了。
德特里希想带我回旅馆住下，我见天色还不晚，便提议回营里。爱娃最近生病了，她需要我照顾。
德特里希貌似不太乐意，但也接纳了我的意见。
回到营里，雨已经停了。德特里希没有回自己的房子，而是跟着我去这里女人居住的地方。
“爱娃，开门，是我。”我敲着门，德特里希走进了隔壁我的房间。
爱娃很久才把门打开，跟我说话时，伴随着几声急促的咳嗽。她的脸很苍白。
她说她吃过药了，卢卡给她的。我看到桌上空了的药盒，药盒下边貌似压了一张纸。
“爱娃，你也开始写点什么了？”我意欲将纸拿手上看看。
还没来得及看清，爱娃神色有点慌张的把纸塞进抽屉了，不让我看。
“那是我写给卢卡的情书。”她羞涩道。
我霎时没了兴趣，“那我不看。”
我把爱娃搀扶到床上，让她坐下休息。她变得很消瘦，像是一刮风就能轻易把她吹倒在地。
她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莉莉安，我今天又看到阿卡娅了。”虽没什么精神，但一说起阿卡娅她就会露出笑容来。
我酸涩难言。拿来梳子给她梳着头发，顺着她的话：“这次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爱娃回忆起来，“她只站在我面前，手里捧着一束石楠花。”
她双手合十，低声自语起来：“石楠石楠，愿望成真……”
回到自己的房中，德特里希在桌前看着我的书，双腿丝毫不客气的交叠在桌上，书本挡住了他的脸。
“书上的字句下边还画着线，莉莉安，你真好学。”他把书放低了，露出眼睛，看向我，
我关上了门，走过去床边：“一项乐趣而已。”
他把书合上了，放在桌上，腿也放下来，“一边接客，一边学习，莉莉安，你倒是特别。”
我不语，拿起放在床头的一条裙子。塔利今天中午给我的，忙着去给德特里希打扫卫生，来不及换上。
我摊开裙子，是件短袖的连衣裙，棉布材质，纯白的颜色，裙摆印花是小雏菊，白花瓣的中间是淡黄的蕊，形成一片小雏菊“花海”，领子中间是个大大的蝴蝶结，也是跟裙摆一样小雏菊的图案。我已经能想象我穿上它翩翩起舞的样子。
可我不想现在换，德特里希在这里，干什么都没心情了。我打算把裙子先收起来。
“裙子？”德特里希走了过来，“换上看看。”
我找了个借口想搪塞过去：“太冷了……”
他嘴角一提：“待会干点别的就不冷了。”
“快点儿，我耐心有限。”他在我旁边坐下了。”
我当着他的面把裙子换上。
他细细打量着我：“转个圈看看。”
我听话的转了个圈。看着裙摆随风盛放，我还是满心欢喜的。这件是我见过的最纯洁美好的裙子，几乎要超越我的那条黄裙子了。黄裙子还在玛莎的家里，可能我这辈子都无法再穿上它了。
“还不错。”我听到了德特里希对我的夸赞。
我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看着越纯洁的东西，就越想去玷污，甚至去摧毁。”平平的语气，却让我不寒而栗。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戏谑或嘲讽，像是在说事实一般。
有人会对纯洁美好的事物抱有扭曲的欲望，德特里希也不例外。
今夜是德特里希主动去关灯，我身上只穿着内衣内裤在被窝里，他不让我穿别的，他说这样方便。
没有灯，我看不清他脱衣服的步骤，不过可以听出来。解皮带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接着到他的外套，解掉军裤的背带，再脱掉里衣、鞋子和裤子。
脱得不是很快，慢条斯理的。
我往墙壁上靠，挪出了点位置。
他掀开被子，躺在我旁边。
一如往常，他抱着我，我自觉背过身去。
他在我后臀磨蹭。
也只是磨蹭。
我闭着眼，五指紧抓着被单。
“莉莉安，愿不愿意？”他的唇贴了上来，落在我颈窝处，使得那儿瘙痒一片。
我不禁起了鸡皮疙瘩，感觉酥酥麻麻。
“……会疼。”我说。
“以后我不带你去见你的朋友了。”他忽而说，像是威胁，可我又听不出有威胁之意。
但我还是连忙屈服：“愿意的，我愿意。”然后转过身来，主动做出暗含情欲的动作。
他轻笑了下：“莉莉安，你变脸真快，可惜你愿意我不愿意了。”他阻止我的行动，“太瘦了，缺少手感，你长点肉，我再来做你，怎样？”他对丰满的女人比较有执念？
我对他极度恶劣的话语装作没听见，我只担忧玛莎：“那玛莎……”
德特里希双手枕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不搂着我了，”我会派别的人跟你，你一周只有一次机会，我有一阵子不在这里。”
“谢……谢谢。”
他又一手把我搂了过来，我枕在他臂弯里，“谢谢没用，报答才有用，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莉莉安？”
我想了想，嗫嚅道：“把……把自己养胖点？”我已逐渐接受早晚都要给他的这个尚未到来、但迟早会发生的现实。只因他始终对我灌输这个念头。
德特里希大笑不止，胸腔都在震荡。
“莉莉安，你真有趣。”
“……”
第二天，德特里希就走了，之后我没见到他了，他派来陪同我的人，是塔利。
说意外却也不意外，说意外却也意外，我以为他会掩饰一下。
不见德特里希一周了。跟玛莎聊完天，在塔利的陪同下回来。
离我的房间越近，传来的骚动更明显，有军医在我和塔利身边走过。
我开始不安起来。
有不少人围在了爱娃房间门前，我闻到了血腥味在空气中肆虐。
死了的人不是爱娃，是卢卡，破碎的茶杯碎片插进了他的大动脉，跟阿卡娅的死法一模一样。
爱娃被逮捕了，杀害军官，被判绞刑。
我托塔利的关系，才得以进去见她。
她疯了，一直在狂笑着，连我也不认识了，嘴里不停在念叨她成功了，她报仇成功了。
“爱娃，你看看我，你就要死了！”我痛心不已。
“死吧死吧……”她毫不在意，依然挂着癫狂的笑容，“死了，就可以见到阿卡娅了……”
我看着这样的她，流着泪，无能为力挽回。
实行绞刑前，爱娃自杀了，死在冰冷的牢狱之中。
我收拾她的遗物，是在一个打雷的黑夜。在抽屉里，我看到了那张纸上的内容。这根本不是写给卢卡的情书，而是爱娃留给我的遗书。
她说，感激我对她的照顾，可是她更想去见阿卡娅，她爱阿卡娅。
阿卡娅自杀后不久，爱娃翻到了她的遗书。那是阿卡娅的日记，记录了她在这里所遭受的迫害。其中那名叫卢卡的军官，虐待她最狠，将她当狗一样对待，驱使她做各种屈辱的事情，这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遭遇了卢卡惨无人道的凌辱后，第二天的阿卡娅绝望的选择自杀，离开人世。
爱娃委身于卢卡，也是为了给阿卡娅报仇。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纸没握稳，飘落在地上，外头又是一声响雷，接着，落下了倾盆大雨，像是爱娃忧伤的哭泣。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一个春日的傍晚，夕阳西斜，将天空染成一片橙红。两个身着飘逸长裙的女子手牵着手，在一棵石楠花树下坐着，相依相伴。
在树上的鸟儿为她们高歌幸福的终于到来，吹来的微风与之伴奏，也时而温柔抚摸着两个姑娘们的发丝。
阿卡娅拾起一朵刚刚掉落于地的石楠花，赠予旁边的笑容烂漫的女子。
终得愿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