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影看见他的手伸过来，本能地避开。
裴野看着她戒备的眼神，尴尬地把手缩回去，指指嘴角。
她擦擦嘴角，“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陶姑娘的确有一个懂医的丫鬟，但不叫小鱼，王绪的衣袍上当真被那个丫鬟抹了药膏吗？”
“我的确在那间药房看见一种药膏，散发出浓郁的藿香气味。不过，就算王绪的衣袍被抹了药膏，他必定早就把那夜的衣袍烧了或是处理掉，不会再穿。”
“你没闻到，只是诓骗他。”他竖起大拇指，“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叶姝影浅浅地笑，“听说过一句话吗？女人长得越漂亮，越会骗人。”
裴野把一颗葡萄递给她，“你待人真诚，不会骗人。我看人很准的。”
杀人诛心。
她用王绪的“妹妹”攻陷他的心防，逼他招供。
他的小影，越来越聪明了。
“那可说不好，说不定我会骗你。”叶姝影拿了葡萄，放进嘴里。
“欢迎骗我。”
“若我骗你，你会把我怎样？”
“要看你骗我什么。骗身骗心骗财骗色，我不介意，尽管来骗。”
“若是要骗，自然是骗你最珍惜的东西。”
她站起身，“我吃饱了，裴大人找个人送我出去吧。”
裴野喊来谢地，送她出去。
刚回到寝房，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四肢百骸好似爬满了千万只虫子，咬他啃他。
脏腑痛得快裂开了，他倒在地上，抱着头打滚。
一个黑衣人听见动静，立马赶来，“主上！”
他想把主上扶到床榻，可是他癫狂地抽搐，还用身躯撞地，甚至用脑袋狠狠地撞。
主上发作时的情形一次比一次可怕。
“小影，小影……”
裴野痛楚地哀嚎。
黑衣人红了眼眶，“主上，属下把叶姑娘找回来。”
“不许去！”
裴野身躯佝偻，额头撞向地面。
黑衣人大吃一惊，眼疾手快地阻止，“不要！”
“叶姑娘在，你会好受一些，我去找她……”
“不准去！”裴野的眼眸好似饱受创伤，流淌着血水，“不能让小影看见我变成‘怪物’的样子。”
“主上，她不知道您是……”
“闭嘴！”
黑衣人把他扶到床榻，什么也做不了，拳头青筋暴起。
忽然，黑衣人残影飞掠，不见了。
叶姝影黑布蒙面，手拉一条麻绳，被前面的谢地牵着走。
一阵冷风急速刮过。
谢地察觉到什么，转身一看，人不见了。
甬道那头，一道黑影如流星般闪过。
叶姝影知道被人掳了，摘下黑布。
是那个出现过一次的黑衣人。
“你抓我干什么？”
黑衣人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寝房，迅速把石门关闭。
叶姝影看见裴野躺在床榻，癫狂地抽搐着。
他的癫症又发作了！
她没敢靠近，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他又把她当作替身。
他这癫症发作时太可怕，而且发作没有规律可言，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好。
裴野好似嗅到了什么，猩红的目光机敏地射来，锁定了猎物。
伸手，五指微张。
一道凌厉的气劲把她卷过去。
叶姝影身不由己地跌在床榻，还没来得及拔出靴子里的小匕首，他已经饿狼扑食般抱住她。
“裴野，我不是你喜欢的姑娘，你清醒点！”
她奋力地反抗。
裴野扣着她的双手，从身后抱着她，把她锁在怀里。
“我知道你不是……我只想抱着你，好不好？”
“不行！”
“我只想抱着你……”
他沉哑的声音含着无尽的委屈、悲伤、痛楚，让人心生怜悯。
叶姝影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是杀人如麻的恶魔，不需要她的同情，更不值得怜悯。
不过，裴野在她的头顶蹭了蹭，便不再动了。
她知道无论如何是挣脱不开的，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他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抱着日思夜想的娇躯，空虚的心好似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渐渐平静下来。
叶姝影担心他突然发癫，紧张地戒备着，四肢紧绷。
不多时，她浑身酸麻，试图换个姿势，却招来他越发强势的钳制。
咳……就这样吧。
过了很久很久，也许半个时辰，也许一个时辰。
她感觉到他的手松了点，轻轻地挣开，缓慢地起身。
她蹲在床边，见他睡得很沉，犹豫着伸手。
要不要趁机摘下他的鬼面具？
可是，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叶姝影心惊肉跳地离去。
却发现，长裙的后面濡湿了。
手一摸，黏腻得很。
不知是被他的汗水染湿的，还是什么。
裴野在她刚挣开时便醒了。
他看着她仓惶地逃离，唇角滑出一丝苦笑。
……
叶姝影回到大理寺时，华灯初上。
少少和乔飞羽得知王绪是凶手，而且已经咬舌自尽，气得不行。
此前差役查抄了王绪的住处，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王绪和那个白衣女子是同谋，我们必须找到那女子。”少少沉眉寻思，“她究竟躲在哪里呢？”
“我问了跟王绪有点交情的人，他们说王绪每日早早地到大理寺，很晚才回去，风雨无阻。”乔飞羽不可思议道，“他就没有半点喜好或是消遣吗？”
“除了回住处睡觉，他不去别的地方吗？”叶姝影问道。
少少把那些差役、小吏传唤过来。
他们面面相觑，对王绪此人实在是不了解。
一个差役忽然道：“我想起一件事，大约半个月前，我吃过午饭，上街为母亲买白糖糕，看见王绪买了一盒蜜饯。我知道他从来不吃蜜饯，觉得奇怪，便想问他，给谁买的蜜饯。”
“他走得很快，我追不上，但越发觉得不对劲，就一直跟着。我看见他走进小红楼，不过很快就出来了。”
“小红楼是不入流的青楼，我想着小红楼里应该有一个跟他相好的姑娘，便没多想。”
当即，少少和乔飞羽带差役去小红楼搜查。
叶姝影留守大理寺，闭目冥想。
王绪是凶手，白衣女子是共犯。
她的脑海里浮现释迦湖白衣女子凌空弹奏凤首箜篌的一幕，还有，她从陶府上空消失的一幕……
不对！
王绪死了，但没留下字。
倘若此案跟此前的几桩连环凶杀案有关联，凶手定会留下两个字。
再者，他是文弱书生，四肢、身上都没有练武的迹象。
那么，王绪不是主谋！
主谋是白衣女子！
叶姝影忽然睁眼，拿起炭笔，聚精会神地画起来。
画了一张又一张。
王绪不可能屠杀陶家满门，只能是协助。
那么，白衣女子身怀武艺，用特殊的凶器杀了五十多人……
轻功、内力皆不俗。
叶姝影画了一张白衣女子现于人前的容貌，又画一张。
她愣愣地看着第二张画像，怎么会这样？
这时，不三骑快马回来汇报：“叶大人，乔大人查封了小红楼，但没找到那个白衣女子。”
叶姝影带着画像，骑马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