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贺兰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的看到这个画面。
火车开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才抵达西凉市，其中还花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修车。
这一路上也许从最初就见识了贺兰栀嘴巴厉害，巴蜀的女孩别看个子小，一个个都是脾气大的存在，大家都下意识的忽视她，连很多知青在互相自我介绍攀交情的时候，也都无视贺兰栀，这么瘦瘦小小，肯定帮不上什么忙，别认识了以后成累赘。
没人打扰，贺兰栀痛痛快快睡了一觉，中途迷迷糊糊把老娘准备的干粮全部吃完，肚子满足了，睡得更舒服。
别人都佩服她居然能以这样的姿势睡一路，其他人因为长途劳累都是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只有贺兰栀下车的时候精力充沛，背着一个大包裹，拎着两个小包裹，挤开所有人利落的走下车。。
西凉城！真的和名字一样，又稀又凉！
火车站外就是农田，这庄稼真的是，别的地方都在放卫星号称亩产千斤，西凉城仿佛所有荣誉都跟自己毫无关系，一亩亩田地几乎没人耕种，里面全是杂草，依稀能见着些许庄稼都是很脆弱。
西凉城风大，感觉都要把正经的庄稼吹走。
每隔几亩地里有穿着民族服在地里劳作的妇人，牛羊在村民不远的地方自在的吃草，他们也不管牛羊吃的是庄稼还是野草。
男人们都躲在树荫下面，一人一根烟，盯着出站的乘客，眼里浑浊让人说不清的不怀好意，仿佛下车的人都是他们眼中待宰的羔羊。
贺兰栀伸了一个懒腰，这些人恐怕连麻子脸都不如，麻子脸身上好歹还有几块钱，这些人两个兜还没他们脸干净。
别来惹她最好，惹到她……
贺兰栀掰了掰手指，吃饱了总要运动运动，正好地里缺少劳动力，到时候她就做好人好事，谁让她最擅长分类垃圾，垃圾人也是垃圾。
车站外，几辆鸡公车停靠在那里，一个头上扎着小辫的男人举着一张报纸，报纸上用黑色毛笔字写着：知青报道点。
贺兰栀刚注意到上面写的字，就听见身边有人讽刺，“连牛车都没有，推着鸡公车来接人，这是多穷的地方！”
贺兰栀斜睨他一眼，“有鸡公车接就不错了，证明去的地方鸡公车能进去，要是直接空手来，你该想想被发配到哪座大山里，交通靠走。”
那人被贺兰栀一句话怼的不知道怎么开口，西凉市已经这么穷了，难道还有更穷的地方。
也许真的有，肉眼可见高山上依稀有人家，真到那样的村庄去，那是只能看见天日看不见人烟。
这群下乡青年大部分都是来自芙城，芙城是平原，也就是天气好的时候依稀能看见灌县的山脉，平日里大家都是看不见山的。
西凉的山都是高山，远远看过去除了正中央有一大片湖泊，湖畔住着住家户，邛海四周都是被群山包围。
有的山光秃秃的，有的山却种满了绿植，好奇怪，怎么一个地方的山都有这么独特的造型，没植被的山是被人砍伐光了还是没浇水？大自然也会偏心？
那人见贺兰栀径直走向知青报到点，瞪了贺兰栀背影一眼，也赶紧跑过去，希望他们就被分配在湖边，可别如这个凶丫头说的一样给分配到大山里去。
“都到了啊？你们这群小年轻真是的，火车都到半天了才出来，不知道以为在里面孵蛋呢？叫到名字的记得答到！”坐在鸡公车旁边抽烟的老爷子看着一群半大孩子大包小包的向他靠拢，忍不住摇摇头，这群知青跟之前来的知青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菜鸡。
不对，还是有区别，之前来的知青好歹看着还算壮实是个大人，下地干活能当农村十三四的孩子使唤。
眼下这群知青，都还是小孩，下乡能做什么，真是胡闹，不能帮上忙就算了，还给当地农民增加负担，是让他们帮着养孩子。
老人没好气把怀里的纸条递给举着报纸的辫子男人，“木乃克古，你来点名字，赶紧确认都到齐了，送他们去知青办。”
“好呢，阿波依（大伯）。”木乃克古接过纸条，清清嗓子大声喊道。
“洪卫国，刘学东，杨惠如……”
知青们纷纷答道，刚才说牛车都没有的知青叫刘学东，贺兰栀把他的名字再念一遍，以后离这种眼高手低的人远一点，连基本情况都搞不清楚，就开始抱怨，凑近了接收负能量。
“阿波依，只有两个没到，牛日作去里面看了，车站没有人了，我们要等吗？”
老人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叶子烟，“等什么等，火车一天就来一趟，没有就是没到，这是他们知青点该操心的事情，让娃子们把包裹都放车上，叫上其他人，先送知青点，然后各村领人。”
“好的，阿波依！”木乃克古非常听老人的话，立刻对着火车站内吆喝，“兄弟们，人到齐了，大家收拾回家！”
“来了！”明明刚才已经逐渐空了的车站突然因为这声吆喝陆陆续续钻出来好几个穿着民族服的黑皮肤青年，他们身上都背着一袋麻布口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利落的放在鸡公车上。
原来鸡公车也不是来刻意接他们的，只是顺带，小知青们的心一下哇凉哇凉的。
木乃克古看向手足无措的知青们，操着不是很流利带着浓重方言的汉语说道，“你们的东西不放车上吗？不放就自己扛着，待会儿走不动了别叫我们帮忙！”
贺兰栀一听，立刻把自己最大的包裹放在木乃克古的鸡公车上，背的动和想不想背是两回事。
其他知青还在犹豫纠结，这群黑黑的少数民族不会偷他们东西吧，大家都说他们手脚不太干净。
见贺兰栀干脆利落的放在鸡公车上，大家带的东西都不算少，也不轻，算了，他们这么多人，不怕他们对自己的东西动手动脚，纷纷也把大件的行李放在鸡公车上。
木乃克古嗤笑一声，就知道这些汉人在想什么，所以接人这个事落到他们村里他是一点高兴不起来，汉人奸诈狡猾嘴皮子还特别溜，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安排汉人来他们村子，是想把他们完全汉化吗？
不过来都来了，是龙都给他们盘着，要不有他们好看。
木乃克古多看了贺兰栀一眼，奶娃娃都扔来下乡，汉人办事真是越来越不讲究，这是来蹭他们稀缺粮食，真是过分，找机会把人送回去，才不要吃白饭的。
倒是贺兰栀路过老人身边，灵敏的吸了一下鼻子，视线转移到老人的叶子烟上面，见老人还在吧嗒吧嗒吸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还以为西凉远离人群会有一片净土，只用找吃就行，结果哪里都躲不过有心人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