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小西在香公子那里窝了几日。湘湘白日里忙着织纺的工作，晚间和沈青衫一起，读诗对联。在沈府的所有人，都必参与。沈青衫要点名的。荼小西不想去，浓青衫亲自来湘湘房里，拖她出去。
沈青衫意气风发，每晚几十个出句，上百对句。荼小西兴致缺缺。
那晚，荼小西趴在窗口看月光。沈青衫忽然立在窗外，神情冷峻地看着她。荼小西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赶紧开门出去。
沈青衫在院子的石桌旁坐下，待荼小西斟好茶，递到他手里，方道：“失了魂了？”
荼小西不语。沈青衫叹道：“我最是拿你们这些女孩子没有办法。若是遇到难事，说出来。需要钱，我有；需要人，沈府多的是。需要打架报仇，我去替你打！似这般不言不语，猜也无由猜，最是恼人。”
荼小西回道：“我又没让你猜。你就不能当我不在吗！”
沈青衫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两手比划道：“我也想装作看不见！可是你拉那么长个脸，都快长过门牌了，我想看不见都不行！”
荼小西扑哧一笑：“你才那么长的脸呢！”
沈青衫夸张地拍着胸脯：“笑了，笑了！谢天谢地，终于会笑了！我还以为你这脸要拉到明年呢！”
荼小西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沈青衫围着她转了几圈，歪着头说：“我就纳闷了。好好的姑娘家，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呢？秋风不好吗？秋月不好吗？还有秋山秋水，何处不可怜？放着大好河山不去欣赏，钻进屋子里装什么深闺怨妇。”
“你才怨妇呢！我就是有点事没想通，不想说话而已。”荼小西绕开他，走到竹篱旁边，伸手拽竹叶子。
沈青衫叹了口气，拉她回来坐下，语重心长地说：“西西，我这个人，是个急性子，不会哄人，和你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我只知一点，人生苦短，莫要把时间消耗在无聊的事情上。如果一件事让你不开心了，丢开不管它，去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荼小西眉眼低垂：“若是这件事，在心里过不去呢？”
沈青衫一拍桌子，说道：“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有什么事，会是过不去的？你和它耗着，畏缩不前，当然过不去了。你不理它，它自己就过去了！”
荼小西低声道：“沈公子，你说的，我明白了。请你再容我一些时间，我再缓缓。”
沈青衫伸手去拍她的头，又觉不妥，手落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满意地说：“这就对了嘛！缓一缓，神采飞扬地出来，大家一起玩！”说罢仰头看看月亮，急道：“我得走了。妞儿要是醒了不见我，要哭了。夫人又得骂我。西西你得听话，莫诓我。不然我就白来了。”一溜烟跑了。月光下只见枝叶微微晃动。
荼小西慢慢踱回房里，被屋里的人影吓了一跳。湘湘笑着起身，接过荼小西手里的茶壶茶杯，放在桌上，拉她坐下，托着腮，眨着好看的大眼睛，浅笑着说：“家师那个脾气，能这样说话，已经算很克制了。上次有个师妹和情郎闹了情绪，失魂落魄的，家师看不过，去劝，没两句话，急了，拍着桌子叫着：要么死，要么弄死他！这般愁眉苦脸的，叫人看了着急！”
荼小西睁大双眼，好奇了：“啊，还有这样劝人的？结果呢？”
湘湘叹口气：“结果，那个师妹掩面大哭，收拾东西离了沈园，再没出现过。”
荼小西愣了下，旋即伏案大笑：“你这师父，倒是挺有意思的！”
湘湘倒了杯茶，饮一口，叹道：“那次之后，家师很是懊恼了几日，抱怨着女子难养，说再也不收女徒弟了。但后面有慕名而来的女子，只要资质尚可的，他收不误。只是再不劝人了。近日见你这样，他原也说不管的，又忍不住。还好，没有拍着桌子把你吓走。”
荼小西耸耸肩：“那算我幸运喽。”
湘湘扯过她的衣袖，正色道：“说真的，你到底怎么了？日日无精打采，唉声叹气，跟谁欠了你几百钱似的。”
荼小西拧着眉，又叹了一口气：“唉。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我且问你，你觉得邱阁主，摘星阁，怎么样？”
湘湘略略摇头：“什么怎么样。生意人，江湖人。说不上好，算不上坏。为人么，不似家师这般率真。怎么，你在那里遇到什么事了？可有人为难你？”
“算不上为难。也许，是我不懂事……”又叹了口气，将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湘湘听罢，义愤填膺，一张俏脸气得通红：“那个姓陆的，摆明了欺负人！以为有了邱师叔的倚重，就可以一手遮天，黑白不分！西西莫烦恼，这事摆明了是他不对。等邱师叔回来，定然会为你还你个公道！”
荼小西摇头：“什么公道不公道的，我也不在乎。我去摘星阁，本就是因为白云山庄众人的情谊，想着去玩一阵子就走的。谁想到后面出了这样的事，走得这么不光彩。”
湘湘不以为然：“若这么说，更不值得烦恼了。什么光彩不光彩的，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况你本就不喜欢那里。摘星阁又不是天下第一，行事藏头露尾，离了倒好。天下之大，何处开心去何处。”
荼小西笑道：“你这话，倒和沈公子如出一辙。怪道是师徒了。”
湘湘也笑道：“当然了，还得是家师为人潇洒。西西，你也拜入沈园，就在这里，咱俩长长久久地作伴。”
荼小西赶紧摇手：“多谢盛情！我可不要！我哪个门也不入，还是做个自由自在的闲人吧！”
次日，湘湘将原委和沈青衫说了。沈青衫拧眉道：“邱洛英这厮，行事太不磊落。但是，湘湘，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咱也不要多管闲事。”
湘湘还想劝他留下西西，沈青衫敲了敲她的头，骂道：“傻子！我又没说赶她走，你要我怎么留。她若愿意在这里，凭她的伶俐，要不多久，风头就与你齐肩。她若不愿意，我能怎么办，学着那邱老儿，又是逼又是威吓么？我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