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楚韵微微一歪头，神色里露出了几分懵懂，那眼神没了方才的清辉璀璨，倒是一片使人看不真切的浑噩朦胧。
顾湛岚哑然了许久，半晌，才眼眶一红。
“师尊……”
他哽咽着，凝睇着楚韵，而楚韵身形微顿，突然低下了头，但她伸出了手，忽然一扯。
顾湛岚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此刻叫她用力一拽，踉跄着摔向了她。
下一刻楚韵迎了上来，她紧紧地抱住了顾湛岚，一张红唇印在顾湛岚嘴上。
顾湛岚瞳孔一缩，他完全忘记了反应！一瞬间眼睛睁得极大，双手更是不知该摆在哪里才好。
而也是这时，楚韵舌尖一顶，彼此唇齿交叠时，一个冰冷的，像是玉珠一样的东西，被楚韵顶进了顾湛岚口中。
顾湛岚又是一阵瞠目，但楚韵并未放开他，反而稳得越发用力，并带着他跌跌撞撞地倒向一旁的床铺。
她的红唇牢牢堵住顾湛岚的嘴，顾湛岚无法开口，就算勉强开口，他所发出的声音也会被楚韵吞没。
他试图以神识传音，可突然之间，楚韵身上散发一阵狂暴至极的神魂波动。
在这份神魂波动的冲击下，顾湛岚仿佛听见轰的一声，犹若一片深海巨浪猛然砸落，他眼前一黑，旋即便意识全无。
楚韵并没有停下，依然紧紧地搂着顾湛岚的脖子，又亲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停了下来。
她看起来有些笨拙，把昏迷过去的顾湛岚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那模样也好似带着几分天真之色。
但垂眸之时，她眼底溢出一片清冷锐利的杀意来。
与此同时，围绕在二人身边的，那些看不见的，常人甚至难以感知的神识，似乎带着几分讥讽地徐徐撤离，但并未撤离全部，只是收回了大半部分，依然残留着一些，仿佛在盯梢，仿佛监视，也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但凡楚韵稍有异动，都会被对方立即警觉。
另一边，黑白道宫的道庙之中。
顾卿九几人跟着赤牙道主来到一间古香古色的茶室。
赤牙道主轻叹口气，他随手扬起手中的白玉拂尘，一道结界立即笼罩了此地。
顾卿九眉心一拧，旋即又放松了眉心，她问：“不知前辈与家师是何关系？”
之前只听人说这位赤牙道主与鸿钧的关系很不一般，但具体如何不一般，却并未有人详细说明，而且之前在大殿议事时，这人提及鸿钧时的神色也太过复杂，就连他看顾卿九的眼神也是如此。
赤牙道主沉默了片刻，才说：“先坐吧。”
他为几人斟茶，茶香渺渺间，他仿佛在忖度着什么，半晌之后，直至眼前这杯茶的茶水将要满溢而出时，他这才怔怔地回过神来并放下了提在手中的紫砂茶壶。
他嗓音沙哑了些，问道：“之前议事结束后，老朽便已向人打听过，只是……听说你曾拜师于天衍神尊谢演之？”
他又皱了一下眉，此举可谓离经叛道，既是鸿钧弟子，又怎能另拜他人为师？
而顾卿九则是一愣，又细细观察一遍赤牙道主的神色，这才放缓了嗓音说，“您许是有所不知。”
“严格意义上来讲，晚辈与鸿钧道主并非师徒关系。”
赤牙听得一怔，“可你？？”
顾卿九缓和地笑了笑，“晚辈私底下，一直称鸿钧道主为义父，亦师亦父，鸿钧道主在晚辈心中的地位，便是如此。”
两人之间比起师徒情，倒是更像父女情，从前顾卿九顶着“鸿九”这个化名女扮男装时，鸿钧道主曾不止一次公开声明顾卿九是他的义子。
不然单只一个关门小弟子而已，又怎能做鸿蒙道府的少主？
在顾卿九小时候，自从二人相遇起，鸿钧其实就把她当成女儿养，当年让她女扮男装，甚至改名鸿九，都是出于对她的保护，毕竟她那时太过年幼，并且羽翼未丰。
而赤牙恍惚许久后，又蓦地红透了双眸，“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师徒……”
他仿佛放下心中最后一分警惕，那神色却又似乎怅惘了许多。
“鸿钧……这只是他的道号而已，并非真名。”
顾卿九又是一怔，旋即轻点头，这事她知晓，“义父姓荣，名叫荣万里。”
赤牙又笑了一声，“是啊，他本该叫做荣千重，本该是我荣家之人……”
他仿佛陷入一段难以挣脱的往事回忆中，那苍老的面容甚至也已带上些苦涩。
“老朽尚未提过我真正名讳，我为荣千重，乃是万里的堂兄。”
“昔日我荣家曾为幽域第一世家，所修乃是阴阳道。”
顾卿九听得一愣，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这位赤牙道主竟和鸿钧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不，这一点倒是不难猜，毕竟他提起鸿钧时，一口一个鸿钧，而不是像旁人那般带上“道主”这样的尊称。
可赤牙竟与鸿钧是堂兄弟？这却是顾卿九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毕竟……
她印象中的鸿钧道主，常年一袭紫衣，剑眉星目，龙骧虎步，顶天立地力拔山兮，看起来犹若壮年之人，身材雄伟体魄健壮，一身血气更是沸腾！
那人是真正的豪爽，豪迈！甚至乍一看还有些粗犷，颇有些不拘小节的潇洒性情，叫人一看就觉得，该是那种大碗饮酒大口吃肉的天生好汉，当其痛快大笑时，那豪放的嗓音更如奔雷震耳欲聋。
哪怕是个从上古活到如今的老怪物，可鸿钧道主的容貌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六七岁而已。
但眼前这位赤牙道主却是一副白发苍苍满脸褶皱，如八旬老翁的模样。
虽说修仙之人单看外表根本猜不出年纪，一个发白齿摇的老人兴许才活了一两百岁，一个风华正茂的俊俏青年却兴许活了几千上万岁。
可两人这形象对比下来的差距却着实太大了。
并且，
鸿钧道主成名甚早！貌似早在上古时期就已有了“鸿钧道主”这样的道号，可赤牙却是前些日子才踏入这道主之境。
赤牙见顾卿九面露惊讶，不禁又笑一声：“老朽与鸿钧虽是同一个家族的兄弟，但老朽当年为嫡出嫡系，而鸿钧不过是一分支旁系。”
“幽域为天澜九天十地中的十地之一，在当时鸿钧一出，同辈之中无人能挡，哪怕老夫那时也算我幽域的天骄之辈，却无法比拟像他那样的不世天骄。”
赤牙似乎是陷入了那些回忆了，说完了这段话，他再度停顿了许久，才又接着说：“若不出意外，鸿钧该是我荣家的下一任家主，但幽域毗邻鬼域。”
“当年阴曹鬼域降临那些域外通道，当时执掌酆都的鬼帝并非殷如诲，而是他的父亲，又或者该称之为养父。”
“殷家小子那时尚只是酆都鬼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