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神秘的气机从他体内冲霄而起。
他一头墨发在此狂舞，手中的方天战戟散发出惊人的杀意，正在不断地嗡鸣震颤，像是已渴饮仇敌之血。
当他徐徐地睁开了双眼，绚烂灿金的眼眸犹若骄阳烈日，遍布灼亮的金光，甚至是叫人不能直视。
云染等人心惊肉跳：“神……”
“好险，当真是好险！”
难怪之前瞧着有些眼熟，感情竟是之前那位像个孩子似的小神祗。
幸亏之前那小神祗与尊上交手之时并未将其召唤归来，否则按这人的一身气势，真要是打上一架，怕不是如今修为忽高忽低的尊上只有抱头挨揍的份儿，根本没资格提什么反击不反击。
而此刻，在分身与本尊合体的同时，双方的记忆也相互融合。
战霄突然眯了一下眼，“顾、湛、岚！”
这不是巧了吗，不论分身，还是本体，皆是遇见了这顾湛岚，皆是与其交手，只不过本体因为把大半修为分给了分身，竟是不敌这人的神魂。
顾湛岚则是皱了一下眉，“原来如此，我当你是有何倚仗，原来是因为这样。”
他轻蔑嘲讽地瞥了一眼顾卿九。
而此刻顾卿九则是低低地笑出声来。
她在许阳笙的搀扶下，徐徐起身。
“你们这些人啊，还真是经常能令我吃惊。”
“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这些道理我早就明白，可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她所缺欠的，也不过是一个时间而已。
青铜古棺忧心忡忡，“丫头……”
他预感到顾卿九似乎想要做点什么。
而顾卿九则是再次一笑，那脸色依然苍白得很，但红唇一掀，却吐出了一个字。
“杀！”
她一双寒眸，杀机毕露，与此同时，至尊道体彻底开启，满头白发，一双紫眸，心魔再次趁隙而入。
“你是魔。”
“顾卿九，你本就是魔。”
“你合该为魔。”
“合该号令万魔，合该撕毁天道，合该统御一方，合该为一代魔主，统帅天下群魔！”
那个神秘的嗓音雌雄莫辨，亦正亦邪。
这是顾卿九所耳熟的声音。
战霄不敢让她独处，是怕她心境不稳，怕她胡思乱想。
一旦她想得太多，一旦她的心境出现薄弱之处，便会被那心魔一举攻入。
成为魔族并不是什么好事。
成为魔主对于顾卿九而言意味的是无尽痛苦。
为什么上辈子会念念不忘耿耿于怀？为什么上一世甚至深夜梦呓都会偶尔说一些梦话？甚至提起沈殿青，提起顾家那些人？
因为堕魔，所意味的，将是此生以执念为食，那些仇恨将无穷增长，再也都不能遗忘，再无超脱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因那份执念而疯狂。
就好似顾厌珩也已入魔，他入魔的“因”，又是什么“因”？
是因顾卿九。
所以他朝思暮想，他日日夜夜念着顾卿九，他一旦入魔，此生到死为止，哪怕死后都不能释怀，哪怕顾卿九什么都不做，他都注定了咬在无尽的悔恨之中度过这漫长的一生。
顾卿九也是这样。
上一世的顾卿九是因恨成魔，从前被伤害过的那些事，承受过的那些痛，所有促使她心中生恨的经历，反复扰乱着她整颗心，她越是回想那一切，她就越恨，她越是去恨，她的魔气就越是强横。
那是一个永远都不能解脱的循环。
这便是魔。
而此刻顾卿九一步踏出，冲着顾湛岚那边意兴阑珊地笑了笑，却好似低语一般地说：“你既想我继承你衣钵，那么，便把你那一身魔性借给我。”
那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好似一怔：“……你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为上一代魔主，知道你心愿未了，残念未消，还是说知晓你宿敌未灭，你终究还是意难平，所以你看上了我的至尊道体，所以你才这么处心积虑的引诱我，想让我做你的称道者，继承你的复仇路。”
那个声音又是一怔，旋即：“呵，”地一声，轻笑起来。
“好，”
“不愧是至尊道体，果真聪慧。”
之后那人的声音便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一抹魔气自顾卿九心底升起，当这份魔焰诞生的那一刻，险些压过了她眸中紫气，一头苍如冷雪的白发也在此刻犹若刷墨，被迅速侵染成了漆黑至极的颜色。
妖异，魔魅，一抹魔纹顺着她眼底向两侧脸颊蜿蜒，直至那魔纹布满了全身。
可那张妖艳的红唇，却是美得惊心动魄。
战霄见此一怔，他本已按捺不住地想要对顾湛岚出手。
可谁知突然察觉顾卿九那边情况有异。
他神色里染上了一抹哀恸，旋即咬紧了牙关，强行隐忍住了心中的愤怒。
他甚至退至了一旁，也收起了他手中的那一杆方天战戟，只是一脸恍惚，仿佛在回忆什么似的，哀伤的注视着那个人。
而殷如诲那张冷如冰澌淡漠至极的面容，至此才出现了一丝裂缝，仿佛恍然大悟，既像是意料之外，也像是在情理之中。
“难怪……”
他垂了垂眸。
当顾云婳触碰殷如诲时，神殿之中，殷如诲徐徐地睁开了双眼，那一刻洁癖就已经发作了，本是想直接灭杀了顾云婳。
可就在那时他心生感应，神殿之外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人，便是顾卿九，那一刻对顾卿九的杀意甚至一度超越了顾云婳。
可谁知当他赶出来时，第一时间锁喉，掐住了顾卿九的脖子，但又迟疑了。
因为当时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个人，并非与他有着宿仇的魔族，而是一名看起来修为低微，仅仅只有金丹境的少女，并且那少女身上有种神秘的气机。
殷如诲说不清那是什么，但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劝告着她，不行，不可，不允，不能！绝对不能那么做。
所以最终他松开了手。
但眼下看见顾卿九这身化半魔，好似入魔，又好似没入魔的玄妙姿态，他却心想，“难怪……”
原来那时的杀意，并非是因顾卿九而起，而是因那个蛰伏在她心底的，心魔。
那个，曾为一代魔主，可当年下场，却远比他们这些古神，还要来得更加凄惨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