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四年前，当他二次觉醒返祖血脉时，因噬妖散险些功亏一篑。
危难之际顾云婳浑身血肉模糊，她啜泣着，关切着，她来到了顾祈洲面前。
“三哥，你快服下……”
“这是我从妖族圣地带回的妖祖之血……”
“三哥，你醒醒！三哥，你睁开眼！”
那人一声又一声，唤着她三哥，那时的语气，那时的态度，像极了从前的顾卿九。
而那时那人双手之中露出了森森白骨，浑身遍体鳞伤，甚至就连双腿也伤得严重。
当她问起时，她却只是嫣然一笑，“没事的……妖族圣地有星辰花，我碰不得那个……那不重要，三哥，你还好吗？”
当时那个人分明是顾云婳，她裙摆间夹杂着一枚星辰花的花瓣，她不过是无意中碰了那花瓣一下，霎时间又是一片血肉消融，疼得她脸色苍白，脸上全是冷汗。
那个人明明是顾云婳才对！
可为什么相似的情景却发生在顾卿九身上？
他恍惚中仿佛隐隐察觉了什么。
而此刻，草木皆兵！整片星辰花海，仿若活了。它们席卷着，夹杂着血腥气，仿佛被赋予了灵智，听从顾卿九的号令，顷刻之间席卷向了顾祈洲。
顾卿九阴冷地道，“杀！”
柔软的花瓣犹若锋利的刀刃，成千上万席卷向了顾祈洲，顾祈洲也回过神来，他长袖一震，便震碎了整片花海。
可顾卿九却弯了弯唇，仿佛毫不意外，“诛仙阵，起！”
原来早在操控花海时，她就已经利用花海组成了诛仙之阵。
也是直至此刻，顾祈洲的神色才微微变换，终于有了几分动容之色。
而不远处的一座法器化作的府邸之中，青铜古棺急得不行：“姓战的你给我醒醒！你抽走我混沌之气，我修为大跌，不是那小妖怪的对手。”
“你赶紧起来，再不起来你媳妇都没了！”
“诛仙阵需要以生灵血祭，那顾卿九把她自己献祭给诛仙之阵了！”
“艹艹艹，你个坏事的家伙，别睡了，赶紧给我起来！”
青铜古棺一边关注外界战事，一边哐哐哐地用它的管材尾巴狠狠敲打着战霄。
战霄正在吸收顾卿九之前为他炼制的丹药，神识在逐渐修补，当从古棺口中听见“顾卿九”这个名字时，他眉心微拧，脸上似涌起一阵挣扎之色。
想要苏醒，想要醒来！
卿卿，卿卿在等他！
“你疯了不成？”外界，顾祈洲神色森寒。
诛仙之阵，便如其名，虽可诛杀仙人，却需庞大的生灵血肉之力。顾卿九她只有一个人，比不上千千万万的生灵，她把她自己血迹，她就不怕身死道消？
可顾卿九却一阵惨笑，“哈……”她笑得虚弱而无力，又好似有几分癫狂。
她想起了好多好多事。
想起年幼时，只因她无意中提了一句白衣好看，而后便为她穿了许多年白衣的三哥。
想起从前，只因邪修与人斗法无意中刮破了她一点皮，就一脸冷戾不死不休，横跨了九天十地去追杀的三哥。
想起为了搏她一笑，千金散尽，想起若有谁胆敢说她半句不好，便第一时间为她撑腰的三哥。
顾祈洲说，他的九儿，已经死了。
可对于顾卿九来讲，她的三哥，又何尝不是早已死在了从前那些岁月里。
眼前这个人，他到底是谁？像是一个顶着熟悉躯壳的陌生人，用她所熟悉的那张脸，做尽了伤害她的事。
上辈子从焚天炼狱出来时，顾卿九已是魔，已是万魔之主。
她真的从未伤害过任何人，那时候因为战霄的死，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一门心思想要复活神祗，她想让战霄活过来。
可顾家这些人发现了她，顾云婳也发现了她。
“呵？”顾祈洲曾玩味地笑，但眼神是那样冷，而后便有了那场率众诛杀。
以顾家为首，顾家所有人都曾参与。
“你是魔，你是邪魔，当天下共诛！”
“九儿，可惜了，三哥从前也曾疼过你，可谁让你自己不争气……”
“杀！”
“杀杀杀！”
眼前的世界仿佛已化作刀光血影。
一个充满蛊惑的声音在顾卿九心底响起，“你瞧，本座早就说过，你是魔，你合该入我魔道，如此才是众望所归……”
“上一次谢演之贸然出手，倒是阴差阳错打断了你，但这一次，还有谁能来帮你？”
“这一次，是你自愿的，是你自愿想入魔。”
那个声音在得意地笑。
“顾祈洲，你到底在干什么？”虚空被撕裂，一袭黑衣的顾厌珩从那深邃的虚空裂缝中所出。
眼前所见，诛仙阵已彻底开启，凌乱残破的星辰花，战损至极，正在濒临入魔，浑身是血，浑身是伤得顾卿九……
顾厌珩不敢置信，他连忙冲向了顾卿九：“九儿！”他眉心的剑修印记在发光，紧紧地抱住了顾卿九，同时目眦欲裂地看向顾厌珩。
“星辰花、顾厌珩……九儿她体内有寒剑宗的冰霜剑气，她是体寒之人！你怎敢、你怎能？”
他气得语无伦次，却飞快从乾坤袋中取出丹药，而顾祈洲只觉心中钝钝一痛，“……体寒之人？分明婳儿才是体寒之人，患有寒症的人是顾云婳……”
顾厌珩脸色一冷，他牙关紧咬，却懒得再与顾祈洲对话。
而顾祈洲握紧了手中妖刀，不知为何他心生不安。
但就在此时，宅邸之中，青铜古棺焦急不已：“战霄！”他恼怒地嘶吼着。
而战霄脸上的挣扎之色越发剧烈，某一刻，他突然睁眼，双目犹若灿金巨日，如骄阳不可匹敌。
顷刻之间甩手一掌，他轰飞了顾厌珩，同时一把接住了顾卿九。
“卿卿？醒醒！”
战霄此刻模样与平日不同，察觉顾卿九已开始入魔，他薄唇一抿，迅速打开了顾卿九的乾坤袋，这乾坤袋本是与顾卿九神识绑定，按理来讲只有她一人才能打开。
但或许战霄境界远在她之上，轻而易举地取出了顾卿九从紫煞城中收取的神元。
这本是战霄的神元，但顾卿九一直没来得及还给战霄，此刻却被战霄按进了顾卿九体内。
那个怂恿顾卿九入魔的声音突然一僵，“谢演之，又是谢演之！不，这是他当年散落在外的分神？”
“该死！”
那个声音咒骂着，下一刻在神元的驱逐之下，不甘不愿，只能被迫沉寂。
顾卿九的入魔也被迫中断，她恍惚着睁开眼，“战霄……”
“是不是傻？早已给你狱主令防身，为何一直不拿来使用？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战霄脸色发沉，一抹清风拖着顾卿九送去茯苓和许阳笙那边。
而战霄则是一头墨发狂舞而起，双目之中升起浓郁至极的灭杀之意。
“顾家，顾祈洲！”
犹若神祗号令，神威展露，这一刻九天十地都为之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