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你要是不来，我买的好吃的可就自己吃了。”
小禾第一次见陆离离，对她印象极好，可舍不得他这个好表姐了，哼哼唧唧地想留在这里睡觉，被他妈拎着衣领子拽走了。
“大姐，你们好好睡一觉，有啥事就去家找我和老黄，这是我和老黄单位的电话，有急事打电话。”
罗英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她姐和外甥女受委屈，离开时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妈，你也舍不得大姨和表姐？那咋不让她们在咱家住几天呢？”
小禾噘着嘴，走在路上闻着烤地瓜的香味儿，眼巴巴地看着，也不敢说要，心想着要是表姐肯定给他买，此时此刻，在他心中陆离离的地位超过了爸妈。
“你表姐大了，在咱家住着不太方便。”
小孩儿不懂事，嘀咕着有啥不方便的，黄炳秋却和老婆想到一处去了。
“老黄，你说离离这么急着搬走，是不是跟那个军官有关？”
黄炳秋领着儿子的手，微微点头，“我看咱外甥女不一般，胆大心细，脑子也好使，跟你当年一样有想法。”
被男人捧着还是很让人舒心的，罗英白了他一眼，黄炳秋笑道，说了关键信息，“我下午跟人打听了，冲清县武装部是新来了个军官，不过听那意思是下地方镀金的。”
部队里能称为“镀金的”，基本都是军人世家出身，在地方上转一圈，攒个履历就回去了，就是地方领导的女儿人家都不见得看上，何况一个农村丫头。
陆离离长得是很漂亮，还跟谢烬……有点关系，谢烬也表现得很积极，但年轻人的相互吸引，感情也许是炽烈的，但终归是抵不过家族利益。
男人完全可以当这一段是年轻时的风花雪月，甚至会在以后炫耀这段风流韵事，但对女人而言，这就是一辈子的污点，搞不好会让陆离离再跳一次河。
罗英心头发堵，想想谢烬上千块的穿戴，再看看外甥女一身粗布，就怕陆离离猪油蒙了心，惦记着攀高枝儿，早晚把自己摔个鼻青脸肿。
可又不能硬拦着外甥女，孩子毕竟是在往好处奔。
夫妻俩都当陆离离是为了方便接触谢烬，才忙三火四地带着她妈搬走，虽说她脑子突然变得很灵光，半下午就赚了好几百，但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一时间被世家公子迷住也不奇怪。
就在二姨和二姨夫为她的将来担忧时，陆离离已经带着她妈参观完筒子楼的厨房和卫生间，让罗凤亲手感受了自来水和煤气灶。
她要是知道这一系列行为，被当做是等待男人来，只怕要气吐血，再也不想搭理谢烬了。
躺在铁架子床上，床板硬邦邦的，翻个身还嘎吱嘎吱响，可陆离离觉得身心舒畅，握着她妈的手：“妈，你放心，咱们不光能养活自己，还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罗凤在黑暗中默默流泪，就在陆离离以为她妈要睡着时，听到轻轻的回应：“好，妈跟着你，咱娘俩把日子过好。”
第二天，陆离离睁开眼，她妈就没在屋里了。
门嘎吱开了，罗凤端着两个碗进来：“我就算着你该醒了，妈煮了两碗面条，你趁热吃。”
“妈，哪儿来的面条啊？”
她们刚搬过来，本想着今天带她妈出去吃早饭，也让罗凤体会一下县城的热闹。
“106吴大婶给的，说她儿子是农机厂的技工，和你二姨夫一个单位，应该相互照顾着。”
陆离离吃着面条，心里发笑，她二姨夫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情高手。
“昨天太晚了，没和房主打上招呼，我刚给她送了碗面，还聊了两句。”
她妈离开冲清县时，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经过十几年的磨难，她迫切想要与县城重新建立关系，这种心理陆离离是理解的。
但说起黄葭，昨天103室热闹好一会儿，住在109的黄葭肯定听见了，她没出现，按她的性格八成是真不关心吧。
在黄葭那儿就是她都没法沟通，她妈是个遇事爱退缩的人，只怕会被黄葭的冷漠给吓到，哪知罗凤脸上带着笑，“她说我做的面很好吃，原意付钱让我给她做饭。”
“噗——！”
陆离离一口面汤呛住，这个黄葭真是……总能出人意料。
罗凤赶忙给她拍后背，关切地问她要不要水，她摆摆手，“您答应了？”
“嗐，有啥不能答应的，钱肯定是不能要的，顺手的事儿。”
罗凤眼里有细碎的光彩，这是她回到县城后第一次被人需要，是很重要的心理建设。
陆离离和罗凤在筒子楼憧憬着新的人生，却不知谢烬在忙着另一件事。
“谢营长，欢迎欢迎，欢迎您莅临我们县公安局视察工作。”
冲清县公安局刘局长，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位下到地方武装部的年轻营长，突然跑过来干啥。
“我们营长刚到地方，想着跟各个部门都打个招呼，毕竟严打刚结束，工作上还是要戒骄戒躁、如履薄冰。”
别看李峥在谢烬面前只能开车，但警卫员虽然不算正式官职，在地方上却没人敢低看，和领导朝夕相处的亲近人，说话是很有分量的，五十多岁的刘局长还得跟他陪个笑脸。
“李小兄弟说的是，谢营长您这边请。”
全国范围内的严打从1983年开始，到1987年1月才进入尾声，虽然已经是1988年3月，但在冲清县这样的小县城，余威尚在。
刘局长心里直敲鼓，别是上头抓住县里的啥小把柄，故意派个脸生的人来探查？他接任时确实有些历史遗留问题，但都是前任局长的事了，总不能把锅扣给他吧。
“冲清县公安局禁赌的决心还是很大的，我听说前几天公安干警下到村镇，抓了一批赌博分子，目前调查进展到哪一步了？”
啥？禁赌？
刘局长根本就没听说，下村抓赌不过是惯例，就是抓了也罚点款拉倒，哪有啥调查进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