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烈日炎炎，每个人都像缺水的禾苗一样蔫着，皮总自己在办公室吹空调，其他人在车间吹着大功率风扇。
“玉柱，你媳妇呢？”一个老头问莉莉的未婚夫。
“我媳妇今天去培训了，销售大师的课。皮总很看重她呢。”玉柱自豪地说。
大家都低头笑，玉柱也跟着笑。于是大家笑得更大声了，玉柱自豪地问：“你们都羡慕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销售部这里马丹丹整天钻老何那边不出来，就又招来了个新人，高中毕业的女生，一个女工介绍的老乡。
老胡叫过来小王说：“这是皮总朋友推荐的大师课，一天收费一万呢！展会到现在咱们业绩一直不理想，你和这个新来的去培训一下，对了，莉莉也去，马丹丹也去，你们直接到厂门口等车就行了。”
等到新人走开，老胡说：“小王，那都是应付一下子，三个女人一台戏，马丹丹是个搬弄是非的人，你别留下把柄，千万别在她面前流露出对皮总对工厂的不满。最好就是不说话，混到天黑回来就好。”
小王答应一声走到工厂门口，马丹丹催他赶紧上车，大声说：“咱们三个挤一挤。”
小王往车上一看，莉莉坐在副驾驶位。那个新来的女孩靠窗户坐着，马丹丹坐在后排中间，心里骂了一句就上去了。
“小王，这课程很贵的，皮总嫌销售部和市场部展会的效果不好，这才培训咱们呢。”
“你怎么知道？”莉莉问道。
“老何说的。”马丹丹神秘地说。
“老何怎么知道的我们业绩不好？”小王问。
“皮总每个月发工资都找财务看账本呢，四月份工厂赚三十万，五月份赚十万，这个月发工资一算账，还亏了两万。皮总气得骂了老胡好几天废物，就琢磨着怎么培训我们这些业务员，就听人介绍了这个大师课。”马丹丹一口气说完。
“你是老何什么人？还皮总皮总说个不停，财务账本的事你都知道，好像你亲身经历了一样。”莉莉鄙夷地说。
马丹丹早就习惯了莉莉的冷嘲热讽，慢条斯理地说：“二老板娘，我和老何是一个村里长大的，皮总的事我都是听老何说的，没办法，皮总啥事都跟老何说，老何啥事都跟我说，所以我知道的比你这个二老板娘多。”
旁边的小女孩往窗户边挪了挪身子不说话，马丹丹则往小王这边挪了挪身子，斜靠在小王身上说：“也不知道今天能学到什么。”
小王赶紧推了马丹丹一把，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过来。”
莉莉噗嗤一声笑了，说：“马丹丹，今天你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男女授受不亲。”
马丹丹跟没听见一样又靠过来小王身上，小王红着脸往窗户边挪了挪身子，马丹丹说了一声：“舒服。也不知道玉柱兄弟是不是这么腼腆。”
莉莉涨红了脸，因为好几次她都看到马丹丹和玉柱在车间有说有笑，甚至有一次玉柱还轻轻踢了马丹丹屁股一下。
车子停到了一个酒店门口，四个人走进二楼一个大厅，小王发现这里可以同时容纳两百个人。主办方让大家拿出邀请函才能进去，四个人拿出邀请函又被拦住了不让进大厅。
一个白衬衫黑裤子的小伙子说：“必须一人购买一套教材，99元三本，拿着教材才能上课。这是规矩。”
看着周围的人都交钱买教材，小王心里大骂：“上个破班来让我上课，上个破课又让我买教材，今天得亏99块。这教材费肯定不报销。中午吃饭肯定我出钱，这一群女的总不能让她们请客吧！一个人一个菜总得一百块吧！回去肯定得加班把白天的工作给补上，今天亏大发了！”
“都不用出钱，我自己有办法。”马丹丹看见那个小伙子忙不过来就挤过去偷偷拿了两个塑料袋过来，递给莉莉一个说：“拿着。省了99块。”
回头对小王说：“得会人多的时候我再去给你拿一套过来。”
小王傻眼了说：“这不是偷窃吗？”
“装什么装？有好事还不占便宜。”马丹丹没好气地说。
“我自己买，我现在就去买。”小王说完就过去交钱拿教材了。
马丹丹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孩说：“你走运了，这一套给你。给你省了99块，看你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说完趁着人多又去偷了一个塑料袋子出来。
于是四个人都提着塑料袋走进了大会议室。
莉莉看到后排座位多要走过去，，马丹丹拉住她说：“皮总讲了，要离高级的人近一点，大家坐第一排去。”
小王直接去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谁也不搭理。马丹丹一手拉着莉莉，一手拉着新来的小女孩坐到了第一排。
横幅上赫然写着企业家大会，小王心酸地想：“有我这样的企业家吗？天天上班比上坟都难受。兜里就两百块。”
一群一阵骚动，一个穿白衬衫打蝴蝶结的中年男人跳到了台前。
“各位企业家朋友，欢迎你们的到来！再过十分钟我就开课了。大家可以相互走动一下交换一下名片，这也是在助力大家的人脉。”随后他自己走下台来，和众人一一交换名片。
走到莉莉面前，马丹丹抢过名片说：“只留电话号码行不行？”这个男人看看两人走开了。
小王看到人头攒动，自己备极无聊地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时振奋人心的音乐响起，中年男人站在台上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某地的亿万富翁，我30岁都已经财务自由了，现在是回馈社会来教你们赚钱，因为我是一个穷孩子受过很多白眼，我深感自己使命重大，决心把自己的致富经验教给大家。一个企业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推销自己的能力，对不对？”
前排的人热血沸腾，小王也有点沸腾，心里想着：“30岁就财务自由了？怎么做到的？”
“下面我们来玩一下游戏热热场，大家全部向左转，每个人都给前面的人捏捏肩捶捶背。”大家纷纷照做。
“好，大家全部向后转，给刚才服务自己的兄弟姐妹说一句谢谢。”大家都纷纷照做。
小王坐在最后一排，稀稀拉拉几个人，他给别人捶完肩膀一扭头，身后空无一人。于是对着空气说：“谢谢。”
中年男人又跳起来大叫：“请拿出你们的宝典，这是我的毕生绝学，你们只要学会一招两式，我保证你们能赚到一百万！是你们课程价值的一百倍！好不好？高不高兴？”
前排的人更加沸腾了。小王拿出书一看，盗版书，纸质印刷粗糙得很。翻过来看过去，发现三本书内容都是假大空的口号，还有几个成功案例分享，再仔细看这些案例，又都语焉不详，居然还有配图！这些配图都是客户感激涕零的话，还有和导师的合影。小王合上书暗自叫苦：“怪不得我胡哥说混到天黑算了。这都是啥水平啊，错别字都好几个！”
中午散场外出午餐的时候，小王和莉莉马丹丹她们来到一家小面馆坐下。
“老板，一人一碗牛肉面。”小王叫道。
“再加个炒菜，你们吃什么？”马丹丹问莉莉和新员工。
“随便。”新人说。
“一碗牛肉面就够了。”莉莉说。
“来一个番茄炒蛋。再来一个肉夹馍。”马丹丹冲着小王喊。
“你还挺能吃的。”莉莉笑着说。
小王笑着加菜，马丹丹却生气了：“人家没吃早餐，刚才跟着导师上课喊叫了半天，就是饿嘛。”
新来的小女孩也笑了。
简单吃完饭回到会议室，小王趴到后排座位上睡起来。
马丹丹激动地问：“莉莉，你看了没有，这本书全都是写导师的谈判经历，他到哪儿都能把自己推销出去，人们都照他的话做。”
“还没看呢。回去再说。我想换到后排去，这前面音响声音太大振得我耳朵疼。”莉莉拿着小袋子走开了。
“穷鬼！穷命！”马丹丹一把拉住跟着莉莉的新员工说：“你坐下，咱们学怎么发家致富。将来财务自由了拿钱砸她！”
新来的小女孩看看莉莉的背影，看看马丹丹，安静地坐在了马丹丹身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马丹丹歪着脸问。
“小鱼儿，你叫我小鱼儿好了。”
“那你喜欢蒸着鱼吃还是炸着鱼吃呢？还是红烧鱼？”马丹丹肆意戏谑。
小鱼儿低头不语，马丹丹觉得没意思就趴桌子上睡觉了。
下午又是激情澎湃地演说，众人都癫狂地喊叫着互动。
等到小王他们打的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小王马上进入工作状态，莉莉回宿舍睡觉，马丹丹则在工人宿舍中间跑来跑去给大家讲一天的见闻。